崔泽:“你为什么非要上战场?”
他那双黑瞳犹如暗夜,一道霹雳般的寒光横斜闪过。
林君成被看得胆寒,直以为崔泽看尽了他心里所有秘密。
林君成赶忙低下头,躲避那目光。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小时候。
他和林念瑶捉迷藏,跑动时不小心撞倒了娘房里的琉璃盆景。
爹捉住他们时,爹也是这样看透一切是非的眼神。
他爹好像当时还说过什么……
错不打紧,知错就改。
改了错,还做我昭国的好儿郎。
做我昭国的好儿郎,长大以后,报效国家。
林君成愣愣地低头跪在地上。
往事浮泛,记忆碎片里,他爹的谆谆教诲冲击着他。
半晌,他抬起头。
“我想做保卫昭国的好儿郎。”
“我想起我爹了……”
林君成说出这些话时,眼神闪烁着。
他不敢抬头,还避着崔泽的眼睛。
崔泽听到林君成这番话,说心中不震动,那是假的。
他坐在那,默了半晌有余。
最后,他呼出一口气。
在白气的缭绕间,崔泽叹息似地说道:
“也罢,下次北羌来袭,你随我去吧。”
林君成一听崔逐肯带着他,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那两条缝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又转。
他拍着胸脯,狗腿似地表忠心:
“我到时候冲在你前面,我保护你!”
闻言,崔泽眸中的寒光褪去一半,又冻结一半。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林君成。
“不必了。”
“你若真有心为昭国上场厮杀,你只管保住自己的命就好。”
“必要时,我也会保你。”
崔泽带着满身沉重的甲胄站起身。
他站到林君成身边,吐出的话字字清晰。
“至于我自己,我自会看好自己的命。”
他一摆手,“行了,出去吧。”
对上崔泽黑白分明的眸,林君成缩了缩脖子。
他老实地顺着崔泽的手势,走出了帅帐。
出帅帐以后,林君成每迈一步,脚步就沉一分。
迈出八九步后,他的双脚已沉得像灌满了铅。
他一步也走不动,不得不停在原地。
比林君成的脚步还沉的是他那颗扑通通往下坠的心。
林君成想不明白他的心为何钝得发涩。
那股发涩的滋味再三催促他转回身去。
去找崔泽,把刚刚的假话收回。
他扯了谎。
他拿着他爹的教诲。
找了个哄崔泽的信他的理由。
一提起昭国,崔泽果然信了他的胡扯。
林君成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他得救了。
北羌人的吩咐他都做好了。
他难受什么?
林君成抬眼望天。
苍白了多日的天终于有了一丝蓝意。
他却觉得头顶的苍蓝不顺眼。
好像天不该这么晴。
应该是阴沉沉的,别把太阳照到他的身上。
林君成一愣,终于回味过来。
他心里煎熬他的涩味,是良心。
只有没良心的人才怕见太阳。
林君成失魂落魄地回望一眼帅帐。
他忽然觉得帐里的崔泽很像他爹。
这个念头才从心底浮起,林君成跟被雷劈了似的硬在原地。
他猛然记起,这里是雁归山。
他爹娘,就死在这里的山道上。
明天崔泽也要死在这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