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林君成的喉咙跟被抽干了似的,干得他发疼。
他顶着奔向天中的太阳站了好半天。
天上飘来一缕烟似的云,轻轻笼住太阳。
林君成的背一佝偻,到底转身背对帅帐,走了。
他想,下一辈子,如果有机会。
他一定帮帮崔泽。
林君成走后,云青青从暗处缓步走出来。
方才林君成来回拉锯的模样,一点不落地全映进了她的眸中。
云青青掀帅帐的帘子进去。
她先递了一封信给崔泽:
“你托我传的信。”
崔泽说一声“多谢”,接过信去。
接过信后,他发现云青青还未走。
正疑惑间,云青青:“林君成不可信。”
“我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得防着他。”
崔泽拆信的手一顿。
他垂了些眸,道:“若他真的浪子回头。”
“世上少一个人渣,不好吗?”
云青青眼神一转,变得像遥远的黛一样的山。
她的眼神总是灵动,很少像这样沉得不可移。
她的声调一如往日柔和,柔和中却裹足了沉重。
“他是赌鬼,他的话永远不可信。”
“我从前救过一个孩子,当娘的原是当地的大小姐。”
“家里给她陪嫁了足足十抬嫁妆。”
“她丈夫也是个赌鬼。”
“赌输到第七抬时,孩子重病,没钱就医,赌鬼幡然悔悟。”
云青青抿紧唇,缓了一会才接着说。
“结果悔悟了还没两日,我才把孩子治好,他爹又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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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到后来,他甚至想典妻卖子。”
“最后娘带着孩子舍尽一切,深秋下只穿着两身薄衣从狼窟逃出来。”
“衣服薄,孩子冻病了。”
“我也没能救回来。”
崔泽听着云青青的诉说,恍然想起云青青打趣他的那句——
“怎么,你也嫁了个赌鬼丈夫,急着断尾求生不成?”
他细不可闻地叹道:“所以,那时你……”
云青青眼眸一抬,抢白道:
“对,从那时起我就想劝你。”
她那柔和月光似的眉目紧紧望着崔泽。
“别信他们,别信人会幡然悔悟。”
“他们已让你尝遍苦痛,你割舍掉他们便是。”
“无谓为了等几个不可能的人,耽误自己。”
“至于他们悔恨,让他们泡在悔恨里过下半辈子就好。”
“世间若有报应,这便是他们的报应。”
崔泽应不住云青青眸中的深情厚谊。
他垂下些头,与云青青的目光错开。
“但……他说为了昭国,我多少想再赌一把。”
云青青眼中的坚持未改。
她仍凝望着崔泽。
“我盼你知道,他不值得你为他耗费心神。”
“更遑论拿命去赌。”
“我请你防备他。”
崔泽捻着信封的边角。
他几乎将信封的角捻得发毛。
但他一直默着,没接云青青的话。
云青青等了一刻有余。
她终于意识到等不到的那刻。
云青青浅浅地弯了一下唇角。
她对崔泽留下一个笑,接着转身离去。
“那好,希望你赌赢。”
云青青黯然出帐。
帐外,林念瑶望着她远走的背影,心里长满了欢喜。
……
翌日,北羌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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