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低垂着头，脚步有些沉重地退到一旁。定后，牧青锋偷偷抬起眼睛，用那哀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程云桃，无声地控诉着她的“过错”。
虽然程云桃被牧青锋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为臭豆腐争取了一番。
“天地造物自有其奥妙，常将相反之物融为一体，譬如夏日荷花扎根淤泥却开得清香，冬日梅花顶着寒霜反倒绽放绚烂。饮食之道也是如此，有些气味刺鼻之物，偏能化作舌尖美味，其中藏着自然造化的巧妙安排。”
“江南水乡人家腌鱼，选鲜活鱼获抹粗盐，裹着荷叶埋进陶瓮。头几个月腥气冲得人掩鼻，待到三伏暑气蒸透，三九寒气浸透，鱼肉竟变得似羊脂般滑嫩，入口鲜美赛过山珍；山民做霉苋菜梗更有意思，青翠菜梗任其发霉朽烂，气味熏得路人皱眉。可若配上新蒸的粟米饭，那股子霉臭里竟透出别样鲜味，叫人越吃越开胃；北边草原牧人存奶的法子也妙，把鲜奶灌进皮囊日晒夜露，起初酸腐味直呛人，待凝成膏状后，舀一勺化在热汤里，奶香竟能渗到骨子里……”
“刚开封的陈酿，扑鼻一股酸涩气，待抿入口中，反倒尝出绵长的甘甜；深山里老树枯枝，外皮虽朽烂，内里却养着菌菇的鲜灵；老山参埋在土里越久，外皮越是干枯皱巴，内里的药性反倒愈加强劲。很多事物不能简单地看表面，也不能简单地只依赖一个准则来判断。”
“所以啊，季老板，你就给这个臭豆腐一个机会吧，别因为心中的成见，而错过了一道美味。”
在程云桃锲而不舍的游说下，季晏川心中的疑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再抬眸望向那盘臭豆腐时，那股浓郁的气味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好，那我便尝尝，看看这被云桃姑娘说得天花乱坠的臭豆腐，究竟有何独特风味。”
季晏川夹起一片裹满了酱汁的臭豆腐送入口中，刚咬破焦脆的外皮，滚烫的汤汁便溢了满口。
外皮炸得酥而不硬，碎渣簌簌落在舌尖，里头白生生的豆腐嫩得打颤，一抿就化开，咸香混着辣子直冲脑门，像是后厨灶台上吊了三年的腊肉滴下的油星子，又带着点发酵豆豉的浑厚。酱汁黏稠裹舌，偏又掺了碎蒜末和腌芥菜梗的酸脆，嚼两下辣味才从喉咙里窜上来，激得人鼻尖冒汗。
这突如其来的丰富口感，瞬间将季晏川的味蕾征服，他眼中满是震惊与惊喜。这般独特的味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没想到却被这一口臭豆腐彻底折服。
短暂的愣神后，季晏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再度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似要将这奇妙的滋味牢牢印刻在记忆里。
站在一侧的牧青锋看着自家主子的举动，心中满是意外。他原以为，季晏川肯吃第一块臭豆腐，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那味道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可如今，季晏川不仅吃了，还又塞了一块，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目光在季晏川和那盘臭豆腐之间来回游移，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程云桃站在一旁，嘴角上扬，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了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般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