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长孙无忌此刻注意下李治,或者哪怕只是用余光扫上一眼,那么以他的老奸巨猾,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必然会感觉到,李治对他已有了提防和戒心。
可惜,长孙无忌什么都没有发觉,他还是沉溺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中,这短短的八个字,如是一剂春药,让长孙大人的血都变得滚烫,自心中也有一团似是藤蔓却又不像是藤蔓的植物开始生长,也许,这东西该叫做野心。
人这一生,会在许多个时刻,在未有所准备时,会突然被扔在一道岔路口前。
这个路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得意尽欢的康庄大道,一条是通往深渊的不归路,有些人在做出选择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选择。
比如长孙无忌,他压根没有察觉到,就在刚刚,在李治说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瞬间,他便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前途远大,但却崎岖难行,脚下全都是尖锐的石子,一个走不稳,说不准就要粉身碎骨。
“舅舅…”李治接着蛊惑道:“除掉他,不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以后,等我登基了,朝中人事任免,我全都听你的。”
李治自以为抓到了长孙无忌的命门,所以不断抛出甜头来引诱他,他觉得如此必可让长孙无忌答应他的请求,但可惜,长孙无忌还没到权欲熏心昏了智的时候。
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李泰回不回来长安,其实他压根就不在意。
在长孙大人的眼中,李泰这个二外甥,真的就是个二逼,是个愚蠢到家的人,或者说的好听点,是个有小智而无大谋的人。
李泰要当有本事,要真有几分脑子的话,那么在贞观十七年,在东宫的帽子几乎已经铁定要戴在他头上的时候,这家伙也不会接连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来了。
能生生把东宫的位置从自己屁股下推开,这样的蠢货就算是回来了,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呢,他就是想作妖,长孙无忌自信也能压得住他。
至于说刘泊、阎立德、芩文本这三人,阎立德就是个擅长画画的工匠,要不是女儿嫁给了李泰,他压根当不上工部尚书,刘泊这人,有点能力,也有点脑子,唯独智谋缺乏一点,他和阎立德不足为惧,而芩文本病重缠身,十有八九是过不了今年了,他也不用担心。
至于说房玄龄,他倒是比较难缠,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算房玄龄真的倒向了李泰,凭借李四郎那脑子,哪怕房玄龄就是算无遗漏的诸葛武候在世,他也扶不起这个阿斗。
所以,杀李泰,压根没必要,而且,现在李泰回不回长安的,还八字没一撇呢,一切都还只是李治的猜测,只是出于猜测,这个小外甥现在就慌了神,那么要是真的让李泰回来的话,到时候,李治是不是会更加的慌,他会不会更加的依赖自己,如此,岂不是会更好的掌控他,从这一方面想,让李泰回来,也不见的就是个坏事。
不过短短几息,长孙无忌就将各种利弊想了个遍,他缓缓道:“雉奴,之前高明回长安时,就半路遇了袭,如果,陛下真的让青雀回来,他要是半路也遇了袭,陛下到时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说着,瞄了眼李治,又摇头道:“之前对高明,那是初犯,陛下就算知道了,顾念社稷大局,也许皇上会忍下这口气,可再对青雀下手,那就是接连对兄长出手,一旦事露,陛下恐怕不会姑息你啊,此举弊大于利,不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