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个叫罗汝才的头目十分谨慎,而且肯定听过银锭桥的炮袭,从他的位置看来,指挥老营这次突袭的,就该是罗汝才本人了。
第三局的步兵守卫在车架之间,流寇的马兵暂时是没有再次攻击的机会。
但庞雨相信他们肯定还有其他后手。
果然片刻之后,一队流寇的马兵离开西侧的大队,往乌衣镇奔驰而去,庞雨猜测他们的目的,是烧毁今天经过的木桥。
清流河沿途布满支流,从乌衣镇到目前的位置,除了乌衣镇的三座桥之外,还有上桥、下桥和倪家桥三座桥梁,其中的上桥就是木桥,流寇马兵只要烧毁木桥,守备营就入了重围。
这更像一种心理战,知道自己陷入重围,守备营士兵的士气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举起远镜在周围观察,朝向北方时庞雨停了下来。
远镜中出现了流寇的步卒,他们正从百家桥的方向赶来,数不出人数,但队列很长。
“流贼的步兵。”
庞雨收起远镜,回头看向队列,官道上横七竖八的破烂车架,还有百余名死伤者,现在出现的步卒,说明流寇要对守备营进行围攻。
现在已经是在死地,这再次证明,在清流河沿岸附近的平坦地形上,守备营的步兵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大批骑兵时,仍是被吊打的份,流寇在多年流窜中形成了飘忽不定的战术,他们不需要冲击步兵阵列,就能将步兵陷入绝境。
队列中弥漫着惊慌的情绪,守备营只是一支新兵为主的队伍,远远不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师,连续三天的高压之下,现在又被围困,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以现在的状态,庞雨连那个渔村都走不到,队伍就会被冲垮。
“就地扎营。
第二司沿官道向西布防,所有车架留在官道上,将牲口和物资卸下;第一司沿此处种鱼塘向北布防;第三司以目前队头位置向南布防,待所有队伍扎营定再行调整,亲兵步兵和陆战兵向东布防。”
庞雨扫视周围一番,“把铲子发下去,各司按局轮流挖掘壕沟,准备防御战。”
夜幕降临,相隔三里的两军都点起了篝火,但规模比起庞雨在江上所见,便如萤火一般。
无论是守备营还是流寇,都没有足够的柴火,之前经过的流寇大队将官道沿途扫荡一空,此时双方都找不到柴火,流寇靠着百家桥以北的营地运送来一些,庞雨则把为骑兵准备的草束用来烧火,然后便是官道上那些破损的车架。
流贼步兵赶到的时候,守备营已经有粗略的防线,沿河有不少的种鱼塘和水塘,这些都为守备营的防线提供了便利。
那位叫曹操的流寇头目没有发动攻击,也在附近开始扎营,北面不断有人送来器械、帐篷,双方相隔三里扎营。
守备营沿着官道设下营地,官道和上面废弃的车架就是西面营墙,这样他们可以将那些辎重利用起来就地使用。
整个营地不大,东南角传出的惨叫声在夜里大家都能听到。
下午那次短暂的突袭中,有上百人死伤,其中重伤的有二十多人,他们忍不住巨大的痛苦,只能不停的嚎叫。
这对守备营的士气又是严重的打击,现在这样的野营里,庞雨没办法将伤兵和军队隔离开来,帐篷也无法隔绝叫声,如果有房屋就要好得多。
巡视了伤兵之后,庞雨走回营地的中心位置,各部的主官都等在那里。
地上摆了一圈马鞍,都是从死去的马匹上取下来的,庞雨随便选了一个,等他落座后其他人也跟着坐下。
由于打了败仗,气氛有些低落。
侯先生咳嗽一声开口道,“禀大人知道,那些雇来的马夫都看管好了,有几个扰乱人心的都绑了。”
他停顿一下又道,“大人说过流贼打仗是为求食,咱们守备营掘壕固守,里面又无钱粮,他们必不会舍命来攻。”
周围人都看着庞雨,军队出师不利,又死了这么多人,大家心情都不好,庞雨作为统帅肯定更是如此,这一点连参会的陈于王也不怀疑。
庞雨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东北方向,大家以为他在走神的时候,庞雨突然道,“审了几个流贼,今日与我交战的,以曹操为主,其余有两三股小贼,若是他们真要围攻咱们守备营,为何不多调人马来,一鼓作气打下之后再围攻滁州?
便如他们对付曹诏、艾万年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后王增禄试探着道,“许是他们人多,这里也只布得下这些兵马,只是要阻挡咱们救援滁州。”
庞雨皱眉道,“流贼前锋应已攻打滁州三天,按流贼的习惯,他们应该撤退了,今日却在此处围攻我营,必定有其中的原因,我要知道滁州的情形,才能分析流贼到底是什么目的。”
陈于王低声道,“滁州隔着百家桥,前面还有流贼营地,夜不收绝无法过去。”
陈如烈也附和道,“流贼营地已布满四周,方才属下看了百家桥方向,那里火光最盛,说不准过桥之后仍是流贼营地,万万到不了滁州。”
庞雨点点头,其他人也没说话,现在的形势确实无法进行侦查,守备营只能龟缩防御。
突然一个声音道,“百家桥过不去,便走其他路,只要渡过清流河,对岸没有流贼守着,咱们就能哨探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