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在马上一个侧身,斧头划过他的肩膀,嗖一声消失不见。
唐二栓没想到这么近还能躲开,那骑手熟练的控马,马匹略微转弯朝唐二栓直冲而来,马兵手中高举起一个棍棒一样的东西。
庞大的马匹直朝面前而来,唐二栓从没面对过这种场景,根本不敢与其对抗,哪还记得什么打仗,慌乱中扑向旁边的车架下。
嚓一声巨响,车架猛烈的抖动,周围木屑纷飞,接着蹄声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直接从另一边跳下了官道。
唐二栓大口喘气,他惊魂未定,回头往外看去,身边地面上有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在滚动,像是三根铁棍子绑在一起,尾部的木杆断成了两截,想来就是方才砸向他的兵器。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只知道威力惊人,刚才要是被这玩意打中,小命肯定没有了。
那马兵的背影已经冲过官道,他策马飞奔着,手中抽出了腰刀,在旷野上追上一个逃窜的陆战兵,借着马速将刀一挥,那陆战兵颈部鲜血狂飙,跟着就扑跌在地。
马兵并不减速,继续追上前面一名马夫,俯身砍杀的同时,坐骑将那马夫撞得斜飞出去。
车架外一串蹄声,密集的马腿从视野中经过,有不少马兵从这个缺口突入官道东侧,有领头的一声呼哨,众贼寇朝着后面冲去。
官道上兵荒马乱,成群的骑兵四处砍杀马匹和马夫,他不再敢离开这个车架下的空间,即便拖车的驮马正在前面哀鸣,大股的马血已经要流到他手边。
后面一阵喊杀,唐二栓从右边车轮的缝隙里看去,亲兵队的步兵正在自后赶来,队形有些散乱,一群马兵从侧面冲撞而过,一阵闷响之后,凌乱的步兵阵列瞬间被撞开,七八名步兵被撞出几步远跌倒在地,附近的步兵四散而逃,瞬间就被后面跟进的马兵冲踏淹没。
趴在地上的唐二栓心中涌起无力感,似乎没有什么能挡住这些骑兵。
周围还有马腿经过,流寇的怪叫如同鬼怪一般可怕。
“作孽哟。”
唐二栓抖着手,在车下蜷缩成团,惊恐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突然外边一声强烈的马嘶,跟着一个人影嘭的摔在车架外,安庆口音的喊杀声响起,缺口处的马腿打着转,他今天第一次听到流寇惊慌的喊声。
又两个人掉下马来,身上插着标枪和箭支,打转的马腿往西逃出了官道。
接着一群守备营步兵嚎叫着朝后面冲去,一丛丛的长矛寒光闪闪。
一队骑兵超过步兵,向着那些攻击亲兵队的马兵冲击,还没等他们杀入流寇队列,已经察觉到动静的流寇呼哨一声四散开去。
又一声螺号,乱纷纷的马兵退潮一般向外退去,唐二栓呆呆看着外边,方才似乎不可战胜的骑兵,转眼间就逃走了。
此时地上有个人影动了一下,这吸引了唐二栓的注意,是方才第一个落马的流寇,他腿上中了一根标枪,正挣扎着想要往西侧爬回,他抬头也正好看到了车架下的唐二栓。
这名流寇脸上皮肤粗糙,已看不出真实年龄,他此时没有招架之力,眼神中逐渐充满了哀求。
马血已经流到唐二栓手上,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仍散发着温度。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唐二栓趴出车架,在那流寇的注视下,缓缓捡起地上那截断开的铁筒。
没有越过官道的马兵直接向西撤退,东侧的马兵则向北撤去,北面一队百人左右的流寇在接应。
庞雨停在车架边,眼前一个陆战兵正用铁棍头之类的东西在砸一个流寇,脑袋已经被打裂开,流出一些红白相间浆糊状的东西。
这里是刚才最大的缺口,流寇马兵从这里突入东侧,攻击了仓促赶来救援的亲兵队步兵,在短短时间就击溃了亲兵队一个局。
好在官道上的车架阻拦了流寇马兵,只有部分马兵突穿,官道变成了一片混战,若不是这些车架,整个亲兵队都会被马兵冲垮。
辎重队的车架分散了流寇马兵的队形,虽然流寇数量占优,但由于队形松散,庞雨带领来救援的第三局封闭了缺口,陈于王的骑兵同时赶来,庞雨盼着陈于王能完全击溃东侧的马兵,但对方撤得更快,确实是来去如风。
官道上一片狼藉,受伤马骡在地上惨叫嘶鸣,损坏的车架倒在路边,上面运载的米豆器械洒满一地。
东侧地面上摆满尸体,庞雨粗略估算,陆战兵、亲兵队和马夫的死伤超过百人。
行军中的一个轻微疏忽,就造成了辎重队几乎全部损失,庞雨现在已经失去了追击的能力,到此刻他才体会到骑兵的威力,并非只是在战场上。
北峡关、舒城山口、猛虎桥三场战斗,庞雨两胜一败,骑兵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大,但这次行军中遭遇骑兵施加持续的压力,将守备营的士气消磨殆尽之后,在这里给予致命一击。
刚才的战斗称不上战场,双方不是正面交锋,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袭击,但跟舒城山口一样,流寇达成了战术目标,守备营失去追击能力,不再能威胁他们。
“大人,抓到两个流贼伤兵审了,袭击咱们这支人马是罗汝才的老营,便是匪号曹操的那个,他的老营里面大多都在边军干过。”
庞雨转头看向郭奉友,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以前的亲兵队就由郭奉友在带,但这人的长项不在领兵作战上,此次救援江南过程中,亲兵队表现不佳,庞雨并不满意。
西侧的马兵停留在一百五十步外,一面红旗从远处丘陵后出现,在丘陵上短暂停留,马上又退回了丘陵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