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伟明请示道:“那就加三桌?”
“五桌吧,可能还会有些不速之客。老巩,来的都是客,不要拒之门外。还是五点,你准时来见我。”
巩肃和、易伟明都很不理解:接收工作千头万绪,兼之毛人凤行色匆匆,多少大事还没有落实,就连上海分局诸同仁都没有机会觐见长官,急着安排见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干什么?却谁也没敢表示异议。
下午五点整,巩肃和再次觐见:“刘副局长,晚宴的警戒、菜肴等都安排好了。”
“老巩,坐吧。这是我今天抽空整理出来的两批文件,一批是76号销毁了的,根据口供复原的,可以用在将来的审判中。另外一批是在抓捕名单上的人犯的下落的线索,供你追查。”
“太好了。”
“这只是个开头,这项工作最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如果我一个人干,一年都不行,等稍稍安定下来,你从76号的低级内勤人员中挑选几个人,再加上田成,组成一个组,承担这项工作。”
“是。”
“还有件事,是毛先生在电报中交代的……你听明白了吗?”
巩肃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哦——原来如此,毛先生果然奇计百出,您放心,全包在我身上。”
“我在这里等候毛先生,你先去和平饭店安排,记住:外松内紧,不要吓跑了将要吞
钩的鱼。”
“是,属下告退。”
刘泽之又命人叫来范大可,命令道:“你回一趟原76号,把牢房里的人犯都押解到提篮桥,交给彭寍韡,晚上我要用原76号的牢房。”
范大可走后,刘泽之更衣,烹茶,整理好办公室,还特意准备了一间卧室,以备毛人凤不愿下榻在和平饭店时应急。毛人凤讲求规制,即使只停留一天,也不能敷衍了事,何必在小节上惹得长官不快?
六点半钟,刘泽之带着范大可、万祥良、乔克等人,戎装齐整,来到大门口列队迎候。十几分钟后,三辆黑色轿车、一辆军用吉普驶来,刘泽之等人立正行礼。
车队驶进院内,刘泽之紧走两步,拉开第二辆轿车的车门,陪笑道:“毛先生,属下刘泽之,迎候长官,长官为国操劳,一路辛苦了。”
毛人凤含笑道:“大家辛苦了,泽之,上海分局有的人我还没见过,你介绍一下吧。”
“是,崔峰、李奕、邵康厚、彭寍韡、董康、田成、赵光钧等人不在局里,这位是范大可……”
刘泽之一一介绍,毛人凤礼贤下士,很是假以辞色,挨个握手,对乔克,更是多问了几句,颇为赏识。
刘泽之抽空看去:不见周成斌、冯根生等人,陪同毛人凤来沪的是徐逸轩,还有傅铁山、齐瑞博,除了韩秘书,张占和两名侍卫也来了,这四个人想来是从重庆启程时就扈从左右。刘泽之又道:“和平饭店的晚宴已准备就绪,办公室也收拾好了,请您稍作休息……”
“不必了,这就去和平饭店。”
“是。”
刘泽之拉开车门,恭请毛人凤上车,而后上了第一辆车,和徐逸轩同车。途中,主动问道:“徐处长,周局长没有陪同前来吗?”
“南京的接收千头万绪,毛先生命他坐镇南京。好在周佛海很得力,否则南京等江浙地区就乱了。算他识时务,陈公博已被扣押拘捕,而周佛海,也许会逃过这一劫啊。”
“毛先生明
天飞赴东北,徐处长您同行吗?”
徐逸轩很简单的答道:“是的。”
刘泽之不再多问。
很快,车队驶至和平饭店,同样戎装笔挺的巩肃和、易伟明在大门口迎候,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的十来名记者也围拢过来,拍照的拍照,提问的提问,刘泽之挡着众人:“诸位,请让一让,今天毛先生不接受采访。”
“说你那,请让一让——”易伟明也上前开路。
毛人凤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宴会厅,众人不约而同的起身,九张大圆桌排开,除了最中间的主桌,其他八张桌子坐的满当当的,赴宴的客人有的还带着用来疏通的大小不一的箱子、盒子。
每桌除了饭店的一名侍应生,还各站着两名上海分局的便衣特工,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袖衬衣、同色裤子,还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参加宴会的诸人,有的强颜欢笑,有的默默盘算着得失,有的充满希冀,有的坐立不安。
刘泽之、徐逸轩等人陪同毛人凤走到最中间的一席,毛人凤并没有落座,目光缓缓扫过,目光所及,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毛人凤端起酒杯,众人赶紧依样画葫芦。
毛人凤说道:“昨天,日本投降了,这杯酒,我想敬那些没有看见这一天的同仁们。八年抗战,军统全部在册的、正式的成员共计四万五千人,一万八千人牺牲、行动特工损失殆尽!我身边的秘书、侍卫,几易其人。四年前,我来苏北公干,身边的随员全数牺牲!”
刘泽之等人神色肃然,一同举杯遥祭。
钻头觅缝来参见宴会的众人也只得举杯,却更是惶恐。
毛人凤放下酒杯,又道:“今天来的人不少啊,有些的确是‘老朋友’,八年前见过面,今天重逢,身份却不同了,你们,是在日战区曲线救国的‘聪明人’,而我,是流亡内地,不明大势、见识浅薄的凡夫俗子。我实在是不敢认你们这些‘老朋友’啊,否则,我怎么去见这一万八千名部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