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漫过窗棂的时候,张聪那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的嘴角竟然还噙着一抹尚未褪去的浅浅笑意。
回想起昨夜,当他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仔细地整理着文化局那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时,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名为《湘西傩戏图考》的书籍之上。这本书正是由肖红参与编纂而成的。
他轻轻地翻开那已经略微泛黄的书页,一张精美的山鬼剪纸,宛如沉睡中的精灵一般,静静地躺在其中。
在昏黄的台灯灯光映照之下,那张剪纸似乎在轻轻摇曳,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显得格外生动和迷人。
张聪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起摆放在办公桌上的那部略显陈旧的老式座机。这部电话机的漆面上已经剥落了不少地方,数字按键也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而残留着深深浅浅的茶渍。
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话筒,指节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紧接着,他迅速按下了一串熟悉的号码,然后将听筒紧紧贴在了耳边。
片刻之后,从听筒里传来了肖红那略带一丝沙哑的嗓音。这声音就如同被人精心揉皱了的丝绸一般,虽然有些粗糙,但却蕴含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张聪,是你呀。”仅仅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张聪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轻柔一些:“你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浸过了砂纸一样。”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纸张翻动的簌簌声,其间还夹杂着瓷器杯子与桌面轻轻碰触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通过这微弱的电波传递过来的声音,张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此时此刻的肖红,正蜷缩在那把舒适的转椅里面。她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羊毛衫,那件衣服紧紧地包裹着她那略显单薄的肩线。
想到这里,张聪又不禁联想到了前夜那场纷纷扬扬飘落于崇山峻岭之间的大雪。也许就在这个时候,肖红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发丝末梢,还凝结着星星点点犹如寒霜一般的雪花呢。
这个念头让张聪攥紧了英雄牌钢笔,蓝黑墨迹在《民俗文化节预算表》上洇开深色涟漪,将\"傩戏面具采购费\"几个字晕染成模糊的云团。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刺鼻,他却在成排药柜前驻足良久。白瓷砖墙面沁着经年的水痕,玻璃药瓶在晨光中折射出琥珀色光斑。金嗓子喉宝与西瓜霜被仔细码进牛皮纸袋,出租车后座散落着三盒止咳糖浆,塑料包装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当他把这堆战利品堆在肖红办公桌上时,女子泛红的眼尾像沾了露水的芍药,却在他说\"普通朋友关心而已\"时,倔强地别过头去。
窗外的老槐树正飘落最后几片黄叶,其中一片恰巧落在她摊开的《土家族哭嫁歌研究》手稿上,被钢笔尖戳穿的位置恰好是\"三声哭罢断肝肠\"的注解。
十日后资江鱼馆飘来新烤的桂花糕香,张聪隔着玻璃橱窗就瞧见了那抹枣红——郝美华的羊绒围巾像团跳动的火焰,银发精心烫成云卷,发间别着的玳瑁梳子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