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哇!独孤远峰,你真是好正人君子啊!”
昔日的恩怨情仇,倏忽之间,又从高锦娘的心头,一一重现了一遍,虽然时隔了足足二十五年之久,但当年提亲被拒、失身受辱、爱女夭折的锥心之伤,宛如昨日,苦痛难耐,直刺激得她神智迷乱、心灰意冷,便即提起手来,以掌为刃,侧手击穿自己的胸口,用力一拽,抓出了整颗心房,发狂说道:“你既怪我刺伤了你的心脉,那我就用整颗心来还你,你可满意了?!”
“不,师姑!!!”
阿梨猝不及防、心胆俱裂,慌忙冲了过去,意欲救护她道:“你别动,我来救你!我的血液可以......”
“哈哈哈,独孤远峰,你出来看一眼哪,我用整颗心来还你了,你可如愿以偿了?!”
孰料,高锦娘似是完全丧失了理智,恍若狂人的一般,抓着自己的心房,鲜血直喷地围绕着石榴树,施展开来轻功,反复地转圈儿盘旋道:“这一辈子,不管是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了你,我今日,都一并两清了!”
“师姑,求求你停下来,让我帮你疗伤啊!”
阿梨再次咬破了手指,跟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辍道:“再晚就来不及了!!”但奈何阿梨的轻功,仍旧输给了她一分,纵使竭尽了全力,也始终难以追上。
“玉郎......阿峰!!”
高锦娘直到全身的鲜血流尽,元神涣散,方才如同血人一般地摔倒在地,气息奄奄地看着独孤远峰的房门,苦笑说道:“你、你好狠的心哪!”
“师姑,你现在不要说话,我来救你!”
阿梨连忙趁机将她的心脏归位,拼命往她的胸膛里滴血,哭喊跪叫道:“师姑,师姑!!”因见自己的血滴速度太慢,便又摸起了一片长刀的碎片,狠狠割开手腕,灌送血水道:“师姑,你不能有事啊!我答应过师父,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然而此时高锦娘的心脏离体已久,血流殆尽,哪里管用?即便是阿梨灌入的血水再多,也难以扭转乾坤,仅能稍续片刻性命而已。
“你师父要你照顾我?!”
高锦娘回光返照,刹那间恢复了几口气力,但神智越发迷乱,显见是已经陷入了幻觉,错把阿梨,当作了自己夭折的“女儿”复生于眼前,抬手指她,向着虚幻的独孤远峰,含笑说道:“阿峰,你心里,也是极爱我的,对吗?!你看,这是我给你生的女儿,她都长这么大了,你、你喜欢吗??.....”
“师姑,你清醒一些,莫要涣散了真气!”
阿梨见状不妙,一面继续灌血,一面哭喊不已道:“我是阿梨,我是阿梨呀!师姑,你醒醒啊!”
“阿梨、阿峰,女儿......”
高锦娘的面具滑落,脸上流露出了满足而愉悦的神情,模模糊糊地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便身子一软,含笑而逝了。
“师姑,求求你,不要死啊,师姑,师姑!!!”
阿梨在短短的两刻钟内,就失去了最至亲、至爱的两位师长,竭尽全力也无法挽救他们的性命,自己也几乎流尽了血液,不由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拼命摇晃着她的尸身,嘶吼哭叫道:“师姑,你醒一醒啊!师父、师姑!......你们这是为什么,你们这都是为什么呀?!啊......”
阿梨言犹未尽,便即眼前一黑,瘫倒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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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当中的阿梨,恍惚觉得脸上一阵温热,在黯淡的月色之下,缓缓睁眼一瞧,却是飞雪惊觉有异,用力咬断了马缰,从马棚跑了出来,用舌头反复舔舐着她的脸颊,唤回了她的神智。
“师姑!!”
阿梨转过头去,高锦娘血淋淋的尸身,立刻再次出现,使得她不禁心口一痛,失声哭喊叫道。随即,又挣扎着爬起身来,进入了密室,掀开独孤远峰的棺盖,轻轻摇晃他道:“师父,师父!你醒醒啊!我对不起你,没有救回师姑,你醒过来,狠狠地责罚我吧!师父,求求你,求求你了!!!”
但任凭她再怎么哭叫、哀求,独孤远峰仍是一直面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
“师父,你不要我了吗??!师父!”
阿梨近乎麻木地哭泣着,转身爬回到了院子里,又趴在高锦娘的身边,绝望哭叫道:“师姑,你也不要我了吗?!师姑!!”
可是,月色当中的高锦娘,脸上徒然甜蜜地笑着,却是再也无法醒来,冷言、冷语、冷面地,斥责她了。
“啊!!!......”
阿梨痛彻心扉地仰天长啸了一声,又一次晕倒在了血淋淋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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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飞雪用温热的气息与舔舐,重新唤醒了阿梨。
“飞雪!”
阿梨在朦胧的晨曦之中翻身坐起,一把搂住了它的脖子,哀哀哭泣道:“幸亏有你,幸亏有你呀!!呜呜呜呜呜......”
“呼、呼、呼!”
飞雪仿佛看得懂面前的一切,极有灵性地紧贴着她,用脖子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颊,无声地安抚着她受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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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姑,请恕弟子不敬之罪,斗胆为你们清洁、更衣了。”
阿梨在飞雪的陪伴下,用后院儿的溪水,为高锦娘擦拭干净了身体,缝合、包扎严密,又独自扛出了独孤远峰的棺木,磕头请罪后,一一为他们换上了自己之前准备的新衣。
“锦、玉?”
更衣之际,阿梨从独孤远峰的怀中,发现了那两截儿断开的银钗,仔细端详着,心中忖道:“这应该是师姑的银钗吧?却不知为何断成了两截儿,又为何被师父珍藏在怀中?”
“师父、师姑,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是深爱着对方的,”
阿梨深思之后,便将他们二人的尸身,并肩摆放在了棺木之中,再把断钗重新拼合,放到高锦娘的鬓边,看着他们的遗容,心酸不已道:“所以,未经你们的许可,便擅自将你们合棺同葬,永居一墓了。但愿你们二老的在天之灵,能够消除误会,心生欢喜,再无遗憾。”接着,便眼含着热泪,依依不舍地,慢慢合上了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