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沈若兰的小院子里。
这座院子是她进程家门时唯一的要求,一个独立的、只属于她的小天地。从表面看,这里并无特别之处——几株白玉兰,一方青石池,几把藤椅,还有那架爬满紫藤的廊子。但对沈若兰而言,这里却是她唯一能卸下所有伪装的地方。
沈若兰轻轻推开了书房的暗门,露出一个隐藏在墙壁后的小室。她点亮油灯,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一个个小格子。这个秘密空间,是沈若兰精心设计的,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她从袖中取出程夫人今日交给她的那本小册子,认真地翻阅起来。
";程夫人果然是精明之人,这些年来竟暗中做了这么多准备。";沈若兰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翻完小册子,沈若兰取出一个小匣子,从中拿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打开了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柜子里放着一本厚厚的账簿,这是她多年来的心血。
沈若兰翻开账簿,细细查看着上面记录的每一笔资产。这些年来,她表面上恭顺温婉,任由程远山和宋玉芙摆布,实则暗中运筹帷幄,不断积累自己的力量。
远在桐乡的绣庄、杭州的丝绸铺子、苏州的首饰铺、上海滩的几处铺面和房产......这些都是她这些年来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产业,名义上大多挂在一些远亲或信任的下人名下,实则都由她暗中掌控。
想起程远山令她降为平妻的那一日,沈若兰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那时的她,表面上楚楚可怜,处处退让,实则心如钢铁,已经开始谋划着自己的未来。
";若是远山知道,他把我降为平妻后的这七年里,我的私产已经超过了他总资产的三分之一,不知会作何感想?";沈若兰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
她翻到账簿的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最近一笔重要的投资——一家新式女子学堂的股份。这是她为女儿沈清韵准备的,一所真正能让女孩子学到知识、获得独立的地方。
沈若兰合上账簿,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那是她十六岁时亲手绣的,绣的是《木兰辞》中的一句:";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当年的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命运的不屈,将自己的心志暗藏在针线之间。
如今回看这幅绣品,沈若兰不禁感慨万千。她的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从农家女到商贾妇人,从商贾妇人到平妻,她一步步隐忍前行,不为外人所知地积累着自己的力量。
沈若兰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这是她离开家乡前,恩师留给她的。
她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若兰,你天资聪颖,却生于寒门。世道艰难,女子更是多坎坷。但切记:外柔内刚,方能久立;隐忍图远,终有所成。你我师徒一场,所授你的,不仅是刺绣之术,更是处世之道。愿你藏锋守拙,终有所成。";
沈若兰轻轻抚过信纸,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怀念。若非恩师的教导,她或许至今仍是那个只会穿针引线的乡下女子,如何能在这复杂的世间站稳脚跟?
她将信折好,放回木匣,随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本子。这本子记录的不是金钱和产业,而是这么多年来她收集的各种情报和人脉关系。
上海滩的富商权贵、政要军阀、文人雅士,她都一一记录在案,包括他们的喜好、弱点、关系网络和潜在价值。这些信息,是她多年来在各种场合中细心观察、耐心收集而来的宝贵资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沈若兰轻声念出这句她奉为圭臬的古训。
她翻到写着";宋老爷子";的那一页,仔细研读着上面的记录。宋老爷子表面上已经淡出政商圈,实则在幕后仍有不小的影响力。他有三个得力门生分别在军政商三界担任要职,还有五个亲信分布在各个关键部门。虽然近年来势力有所衰退,但底蕴犹在。
沈若兰思索着程夫人今日的托付,心中已有计较。要将那封信送到宋老爷子手中,且不能被程远山发现,她需要精心安排。
";明日就是周夫人的生辰宴,宋老爷子的小女儿必定出席。可以通过她将信转交。";沈若兰在本子上快速记下这个计划。
合上小本子,沈若兰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更小的匣子。这个匣子是她最为珍视的物品之一,里面装着一些看似普通的首饰和小物件。但只有她知道,这些东西中暗藏玄机。
一支普通的发簪,簪尖却能拧下来,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撮剧毒;一个精致的手镯,内圈却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一块看似普通的香囊,里面却装着能让人昏睡的药粉......这些都是她为自保而准备的手段。
在这个男权社会,在这个纷争不断的乱世,一个女人若想保全自己,不仅需要智慧,有时也需要一些非常手段。沈若兰从不奢望能靠这些击败强敌,但至少,能在危急时刻为自己和女儿争取一线生机。
沈若兰轻叹一口气,合上匣子,将它放回原处。随后,她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她记录给女儿的人生经验和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