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荒山上,成功刻出符阵的两人,神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谢真最后的那句话,回荡在二人心湖之中。
开阵二字,更是久久不散。
“开阵么?”
密云望向邓白漪,小家伙神色苍白,声音也没了底气。
邓白漪愣愣看着那不远处阴云密布的战场,死死攥着衣袖,片刻之后,雷厉风行地吐出一个字。
“开!”
那张被佛光浸染的终末符箓,在空中猎猎作响。
邓白漪伸手接过,而后将其填入大阵之中,原本颤抖的手指,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稳定。
谢真在赌命。
她又何尝不是?
“轰隆隆!”
虚空门户缓缓打开,整座小荒山都燃起了炽烈的霞光!
虚空罡气喷薄而出——
布置在小荒山顶的那些屏气符箓,在这一刻被罡气吹得四散开来,传送符阵在这一刻彻底“暴露”,不用说仅隔数里的孟克俭,即便是隔着数十里的栖霞山,都能看到这道金灿冲霄的神圣光华!
“门开了!走!”
邓白漪拽住密云,一步踏入门户之中。
“……恩公!”
小家伙死死盯着远方战场,想要再度催动因果道则,看清那方战场的景象,但符箓刻画完毕之后,道则便就此熄灭,他只能看到无数硝烟翻腾升起。
十息。
门开之后,恩公只有十息时间!
……
……
“传送符阵?!”
金灿华光直冲天顶的那一刻,孟克俭觉察到了不对。
他当然知道,此次任务目标一共有三人。
谢真,邓白漪,以及最重要的“密云”。
邓白漪刚刚开始修行,即便有些阵纹天赋,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不足为虑。
至于密云,就更可笑了。
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能做什么?
现在。
邓白漪和密云交出了他们的“答卷”。
两个人刻出了一座“完美”的传送符阵,金光撕破阴霾,犹如浩荡之剑,直斩苍穹!
“不……”
孟克俭瞳孔收缩。
他想要撤身离开此地,去击碎那扇门户,但整个人却被死死“钉”在地上!
一股极其浑厚的道则之力,通过阕吴刀和法相,连绵不绝传递而来!
只差一点就可以凝成“完整道境”的灭之道则,被尽数注入阕吴刀中!
“咔嚓嚓……”
长刀破裂,绽开一线裂纹。
孟克俭双眸猩红,他感受到了这缕极其危险的寂灭之意,谢真这小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是想和自己以命换命?这家伙的命当真就不值钱?
“轰!”
孟克俭咬紧牙关,论拼命,他从未怕过!
他在此刻全力催动法相,那尊高大蛇人法相,硬生生顶着灭之道则,将阕吴刀送入谢真体内,刀身寸寸破裂,道境杀意顺延刀尖,尽数灌入这黑衣少年的身躯之中。
砰的一声。
凹坑之中传来一道势大力沉的声响。
两股道则交撞,炸裂。
孟克俭的“寒血道境”劈碎了“灭之道则”……
这很合理。
阴神境的完整道境,没理由输给不完整的道则。
但……
孟克俭心底却在此刻产生了一种极其糟糕的念头,道境与道则碰撞的刹那,他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凹坑之中的黑衣少年同样……但后者则是唤出伞剑,借着飞剑之力,改变了弹飞而出的方向。
黑衫如一枚炮弹,极其狼狈地飞起。
金色鲜血在空中抛洒,燃烧。
“不是吧?!”
孟克俭骤感不妙,他连忙止住退势,紧接着踏地前行,想要截停那借力远遁的黑影。
但这一击威力太大,借此劲气驭剑,谢真速度犹如疾电。
身影一闪即逝。
孟克俭知道自己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抬头,看着谢真的黑影,撞入那金光熠熠的门户之中。
“十……九……”
“四……”
“三!”
密云和邓白漪心中都在默念。
倒数第三息,金灿门户即将闭合之际,虚空之中荡起剑鸣,伞剑载着主人擦着金光掠入其中!
孟克俭只慢了五息。
可当他赶到之时,金光门户已经自毁,巨大蛇人法相提拎着破碎的阕吴刀当头砍下,却只是砍到一连串翻飞飘摇的符箓……这座传送符阵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毫无意义的阵符,以及那缕蕴含了“因果道则”,燃烧成烬的终末传送符。
……
……
“精彩精彩。”
“这就是我大离风头最盛的‘羽字营’么?”
半个时辰后。
小荒山顶,聚集了大批人马。
纳兰秋童坐在马背上,神色看似冷漠,但字里行间却是透露着讥讽之意:“孟大人,这次……也是为了让功?”
“……”
孟克俭面无表情,站在山顶洒落的阵符之前。
羽字营铁骑列阵排开。
“纳兰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洗漱到一半的杜允忠重新披甲,赶到了此地,他打量着现场,沉声道:“没人愿意看到这情况,不是么?”
“杜大人说得轻巧。”
纳兰秋童冷哼一声,犹自带怒:“若是孟克俭愿意在断肠崖配合出手,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杜允忠一时无言。
在他身后,苍字营铁骑整齐列队,神色略微有些古怪,身后那些沅州铁骑,则更是眉头紧锁。
布下了如此阵仗,竟然还让人跑了?
这着实太不应该了!
孟统领乃是阴神中境修为,谢真再强,难不成还能以洞天之身,与阴神中境争锋?
“闭嘴。”
孟克俭压着怒气,冷冷开口:“孟某做错了事情,自当认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
纳兰秋童刚刚想要开口,就被打断。
“阿俭,休要无礼。”
一道温和的轻斥响起。
孟克俭连忙收敛态度,纳兰秋童也不再开口,见好就收。
此刻三人和一众铁骑,均在小荒山符箓前聚集。
但山顶正前方,只有一人,站在最高处。
青衫陈翀背负双手,低头又抬头,看了看身下满地散落的符箓,以及头顶那被金灿佛光刺穿的阴霾云层。
陈翀神色平静……好像这场大错,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大将军。”
孟克俭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末将轻敌,犯下大错,甘愿领罚!”
“……”
满山寂静。
杜允忠眼中很是担忧。
唯独纳兰秋童看到这一幕,眼中多了不少快意。
罚!
就该要狠狠的罚!
这孟克俭先前对自己冷嘲热讽,刻意隔岸观火,导致酿成大祸……陈翀一向治军严格,对于此举,怎能轻饶?
“何错之有?”
未曾想。
站在山顶的青衫儒生,只是兀自看着风景,轻飘飘甩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