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里,弧形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连厘端正坐着,佣人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双手捧着水杯,骄阳穿透玻璃杯,在透明清澈的水体里折射,形成一道浅金色的痕迹。
连厘偏头看向对面穿着病号服,仍然难掩惊艳容颜的女人。
阳光照在纪檀脸上,她肤色白得病态,乌黑的眉睫和眼瞳经过光线的照射变得浅了一点,更显得病弱破碎。
“厘厘。”纪檀的声音些微沙哑,“我都说没什么事,寒声非要我住院,辛苦你跑一趟。”
连厘现在端量纪檀的模样,发觉自己的眉眼与纪檀相似,难怪以前陆夫人握着她的手说她让她想起了她妹妹。
“我只是顺路过来。”连厘解开自己左手的手链,轻轻放在茶几上,“我这次来是想把这个还给您。”
红玉坠既然是钟老太太的遗物,理应归还钟家人。
纪檀原本还强装镇定,看见手链的一瞬间,像是所有堆积的情绪顷刻间爆发,眼眶瞬间通红。她指尖控制不住轻颤,伸手拿起红玉坠手链。
“你”纪檀知道自己愧对女儿,也清楚自己有再多理由,都无法抵消她受到的伤害,故而总是难言。
连厘率先开口:“我很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她的语气不疾不缓,声线清润:“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我。在这方面,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恨你。”
顿了一下,继续说:“在其他方面,我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你。”
纪檀的身不由己、苦楚和悲痛,连厘没法全部感同身受,却能理解一部分。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深爱他们的孩子,只有孩子在不断地祈求父母的关心与爱。
“同样。”连厘直视纪檀的双眼,声音很淡,“除去生育之情,我也没有理由认回你。”
妈妈明知她的存在,却不认她。就算她们母女现在相认,虚假完美大团圆。这一件事在未来也会成为她们之间的隔阂,不断提醒连厘妈妈没那么爱她,亦提醒纪檀和连景程的那段往事。
血缘衔接着她们,她们很清楚双方都放不下这件事。
一刹那,酸意从纪檀的胸腔冲破出来,她眼眶蓄满了泪,凝成泪珠掉落,滴在满红的玉坠上,像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美丽却娇嫩易破。
连厘眼睛微微泛酸,她眨了眨睫毛,忍下那股情绪,从兜里掏出一张便签。
便签上赫然写着100109六个数字。
“这是青藤路家里的门锁密码,具体位置你应该清楚。我爸的遗物都完整保留着,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房子里的所有物品,你想搬走也可以。”
连厘站起身来,朝泪眼婆娑的纪檀稍微鞠躬,态度恭敬:“希望您未来的每一天都安康顺遂。”
“从今往后没其他事,烦请陆家的人不要再联系我。”
彻底道别结束,心脏仿佛被挖了一块出来,空荡寂静,又像是腾出杂物,留给未来的她一点点填满。
她转身离开,步伐不紧不慢,一次都没有回头。徒留泪水决堤的纪檀。
连厘走出病房,心情略微沉闷,她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嬉戏打闹声。
陆雁影张开双臂,拦住自家亲哥,不让挽起衣袖的陆寒声靠近靳识越。
而靳识越闲适靠着沙发背,跟个祖宗似的,姿态懒洋洋的,极其随性散漫。
看见连厘回来,靳识越拔腰而起,朝她走过来。
“谈好了?”他打量她的神色,尚且算平静淡然。
“好了。”
连厘扫了眼向那边的兄妹俩,大致明白大少爷又毒舌,惹恼了陆寒声。
陆寒声和陆雁影发现连厘,顿时安静,没闹了。
陆雁影笑起来,灿烂明媚:“厘厘。”
连厘亦笑着问好:“雁影。”
陆雁影:“你来看小姨吗?”
“嗯,已经看完了。”连厘神色如常,“我等下的飞机,就不久留了,再见。”
不待他们多言,连厘拉着靳识越离开。
陆雁影望着他们的背影,视线扫过连厘的左手,被什么闪了一下,倏然定睛。
“那…她……”
陆雁影扭头,问自家亲哥,“他们订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