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妹,性本顽劣,却心地纯直,朝堂内外,并非她游刃之地。臣本愿她嫁入寻常人家,只以行医为乐,哪里知道却被定发婚事,未及阻止,却被子规先一步报与了皇上知道。”
“那门婚事,你本是盼朕不应的?”
苏墨苦笑:“臣,焉敢左右皇上?只是明知她不适合归于内宅,安当官妇,却还是任着她嫁入了将军府。”
骊骏倒笑了:“你小瞧了她。”
苏墨道:“臣并非小睢了她。只是不忍她明明不喜,却不得不在命妇官家之间应对。”
骊骏看了苏墨一会儿,笑起来:“这是跟朕抱怨来了?你怎知那丫头对人家小姐贬损讽呛,过得好不自在?”
“臣从不担心她会受委屈,臣只怕,她有朝一日,做不回自己。”
骊骏看了看苏墨,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堵了苏墨的路。
“我以为你经历过这许多,己经想得通透。人生际遇天定,既然遇到了,总有存在的道理。你觉得她现在不是从前的自己,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有无数个她自己。如你我,经过这许多,你觉得哪一个是我们自己?”
苏墨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被堵住的棋盘上安了一子,又开出一边新路来。
两人来来去去再落了几子后,骊骏便说道:“你是爱妹心切,不舍得她的人生有一点点扭转。然而谁的人生是既定的?”
看苏墨只是沉默不语,便又说道:“你那个妹妹,是个胆子大的,虽有时出言无状,却是言无恶意。逗弄起来也是有趣。既是你的妹妹,朕还能给了委屈不成?将来她只要不杀人越货,犯下滔天的罪行恕无可恕,朕总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维护一二。”
苏墨一下子放了心,低声说道:“臣,谢过皇上。”
骊骏叹道:“谢之一字,你我不用。为朕
今天,你拼了一身命,为这个,朕也不会亏待她。何况她颇得奶嬷欢心。朕观这些日子,奶嬷有了张罗的心思,总是好事。”
苏墨便没有说话。
骊骏似乎觉察了什么,笑了笑,说道:“朕拿你,从未见外,不必拒谨。这些话,朕也只能跟你说说。”
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去,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亭子外面开得姹紫嫣红的一片春华,说道:“然之,朕不知道这江山,还能坐多长时间。内忧外患,历朝皆是如此。傅大人当初曾说,君王之策,贵在权衡,长于制衡。父皇在世时,曾言我心不够狠。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若骊朝在我手里能休养生息起来,算是我对先辈的交待吧。”
苏墨默然了一响,低声道:“皇上,实在多虑了。”
骊骏摇摇头,笑道:“这叫未雨绸缪。身在其位,才有许多顾虑。我只愿,当年你我受过的苦难,不要再延续下去才好。”
苏墨愣了一时,抬头看骊骏。
他记得很久很久的从前,他和他闭于暗室,未卜生死,他对他说:“子卿,如果今天之后,你活着,我活着,我愿你我受过的苦难,不要再延续下去。”
原来他还记得。
苏墨出了一会儿神,慢慢地说道:“皇上,已经做得很好!”
定国王府宴会结束的时候,豆蔻跟苏问昔咬耳朵:“将军正在前院门廊处等夫人。”
苏问昔倒也不以为意,随口说道:“为何不去马车旁等?这边夫人小姐一大堆,不知道话别到几时。”
豆蔻:“……”
觉得自家夫人你是不是太不懂情趣了?将军难得人前示宠一回,你倒分外不领情。
苏问昔正被左容容拉着说话,无暇去多问,不一时便把豆蔻的话忘了。
左容容殷殷切切,拉着苏问昔的袖子,甚是可怜的
样子:“姐姐务必近些日子写了帖子过来,约我和细细过府一叙。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被拘得多么烦闷。”
苏问昔心里想道,我倒是能写,你家里能不能放行倒要另说。有了别院险险送命的那一回,谁家肯把好好的子女交给我这边手里?
嘴上不点破,笑盈盈道:“容容只管放心,这帖子,我闲了两日就写便是!”
左容容欢喜地点头称好。才肯放开苏问昔,回到自己母亲身边。
那边萧夫人趁着众人话别,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