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没有死绝的三个风国人,残肢断了一地,并没有人同情,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往城里去,车轮间或从他们的身上滚过,哀嚎声也就一下小过一下了。
这样豪华的车队在贝叶城倒不是没有,来往的商侣偶尔也有一些,只要交够了银钱,风国那些人还是愿意与他们做些生意。贝叶城位于南北西东的交界处,是个往来通道,以经商来看,百利无一害。然而风国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距离此地太远,贝叶城周围又与几个小国接壤,管制更加繁复,初时风国还有意派官来治理,后头也就慢慢的不了了之了。左右风国并不靠经商牟利,也没有什么商品交换的往来。
即便如此,等马车车队缓缓的驶入城门的时候,还是在城里引来了许多目光。蔺子桑从车窗里往外瞧,瞧见了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儿黑黑瘦瘦的蹲在墙角正在玩泥巴,他们身上的衣物破破落落,看着也不太机灵。
在城里街道上站着的大部分是正在干活的大齐百姓,有那么几个穿着华丽的,一眼就能瞧出他们身上的风国血统。
马车在城中心停了下来,马车一停,车上的马车夫便站起来,将车顶上的大齐的旗帜竖了起来,迎着风习习舞动着,此时周围已经零零散散聚拢上来不少风国人。
小虎在外头饱餐了一顿羊肉,等顺着蔺子桑的味道蹿到城门口时,看见已经死透了的四个风国人还好奇的上去嗅了嗅,并不好闻,它有
些嫌弃,不再理会这些尸首,只管往城里头奔去。
新成长起来的大齐百姓许多已经不学大齐字和大齐话了,然而人群里还是有许多人认出了这面旗帜,细声碎语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贝叶城的百姓对于司元的到来不是一无所知的,不久之前又往来做生意的商人曾经私底下说过,风国与大齐议和时已经将贝叶城还给了大齐。然而这只是一个说法,毕竟统治着他们生活的风国人并没有离开,没有人立刻相信了这样的说法。
“你们是什么人,不想活了?敢放大齐的旗帜?”贝叶城的风国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只是普通平民对于这一列的马车阵势也并不犯怵,反而上前质问。
马车门静静的,依旧是关着的。有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着要往前走。不料才迈出脚,不知从哪里飞出的利箭猛地刺穿了他们的心脏,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四五个人便倒了下去,全都是风国人。
这下,原本还想上前逞威风的人顿时都吓破了胆,纷纷往后退去。有几个人顺手扯过一边站着的大齐百姓,拿他们做自己挡剑的肉盾。但凡有这样做的,立刻又从背后被利箭直入胸膛,在惊惶中软软的倒了下去。
片刻的变故已经有十余人死去,即使死去的人均是风国人,也足够让人惊慌。就在众人四散奔逃想找一处藏身之地时,为首的那辆马车的车门开了。
众人的视线又一下凝在了他的身上。
“贝叶城即刻起,由大齐接管。”这句话依旧是用风国语说的,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他手里握着的剑鞘上还沾着血,浑身杀气难以掩饰,话语之间丝毫没有商榷的余地,然而下一句话才最让人心惊。
“大齐的土地上,风国人一个不留。”
城楼上那些被取了性命的风国人这时候被一个个扔下了楼,尸身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个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的,此刻全都失去了生气,成了任人摆动的物件,被抛到最低的尘土之上显得卑微软弱且渺小。
城楼上,取代了风国人的是司元带来的士兵。他们抛下绳索,纵身借势从城楼上跃下,飞快的往城中央聚拢。
血腥的杀戮在众人未曾预料的时候忽然展开。铁与肉相处,软硬分明,红色成了漫天飞扬的雾气,在一个个被收割的生命的最末尾,宣告了冰冷的死亡的来临。
隋幡在中间的马车上,被隋夫人紧紧捂住了耳朵,她试着将那些哀嚎声隔绝在隋幡的耳朵外头,自己却害怕的流下眼泪来。
隋归唐将妻子揽进自己怀里,柔声安慰她,“夫人莫怕,有司将军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还不叫乱子?隋夫人心头跳的像是要从胸腔里头蹦出来。当兵的都是双手染过血的,杀人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她知道在贝叶城的一切不会随顺,然而这般开始,未免也太过头了。
五成风国人,虽说贝叶城无法与京都相比,但少说也有五千上下的人数。这么算起来,风国人便占去了两千余人。是以这一天,注定是为许多人铭记的一天。不仅因为在经历过漫长的屈辱与等待之后,贝叶城的子民重新拥有了大齐的庇护,更因为发现在这一天的一场血腥屠戮。
司元带过来的精兵全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对待战争中穷凶极恶的风国战士尚且不眨眼,何况这些已经被安逸生活养的膀大腰圆,满肚肥肠的风国流民。作为原本被流放的一员,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恶念更不会是在到了贝叶城以后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