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给你取货,你在这里等着。”杨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个安慰。
“多谢。”闫明礼愣怔了两秒,很快就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读书这件事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痛,他喜欢读书,年少时最开心的就是每天背着妈妈准备的仿制军挎包,和身为完小校长的爸爸一起去公社的完小上学。
那时他成绩好,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第一,回到村里迎接他的都是叔叔婶婶们的夸奖,可惜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在九年前。
那年夏天,天刚蒙蒙亮,带着红袖章的一群人冲进家里一阵打砸后,把爸爸强行带到了校门口的传达室,然后就是挂纸牌戴高帽游街示众。
那年冬天,被游街多次的爸爸终于在那些人最后一次的情绪发泄里走了。
而后噩梦继续,他和妈妈被人从砖瓦房赶到了现在的黄泥土房,他们被冠上“五类分子”,妈妈不能再去学校食堂工作,而他也不能再到学校上学,他们开始为了活着而起早贪黑。
再后来妈妈被人压进草垛子,没过多久竟发现怀了身孕,那一刻妈妈成了村里人人可欺的破鞋,就连外公外婆都恨不能吃妈妈的肉,喝妈妈的血。
他为了护住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得不学会逞凶斗狠,不得不更加努力的长大,可是他终究没有护住妈妈,妈妈在生下弟弟妹妹的三个月后也离开了。
从此他没有了父母长辈,唯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而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挨家挨户去敲过门,在所有的拒绝声里,唯有二婶子给了他一碗米汤,他用那碗米汤喂饱了弟弟妹妹,也从此开始了他既当爹妈又当大哥的日子。
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要是能有机会继续读书该有多好!闫明礼望着隐在成片树荫里的观音庙,在心里自嘲轻笑:他这样的成分还能活着似乎就该知足了,读书只会是这辈子再也够不到的远方。
“来,拿着,清点完后赶快回去,不然就要撞上下早工的人了。”杨峰把一个敞口的麻袋递给他。
闫明礼也不矫情,捏着麻袋口朝里望了望,再用手掂了掂,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用早先缠在腰上的麻绳把麻袋口系紧。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闫明礼朝杨峰打了招呼,才扛着麻袋快步朝城外走去。
为了能避过下早工的那群人,闫明礼不得不一刻不停的朝家里狂奔,只是刚卖了一罐血的身体微微有些发软,还有些发飘。
他扶住一棵松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年轻的脸庞上是被太阳晒得涔涔而出的热汗,而老土布背心早已贴在紧致的肌肉上,勾勒出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若是莫雨桐看见,怕是免不得要冲上去上下其手一番,可惜在汽车里被晃得头昏眼花的莫雨桐注定没眼福,也没手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