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英为官多年,从不得宠,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升官加爵,而自己仕途不顺,每次做的比别人好,立功比别人多,苦干二十多年,才熬到一个副将之职。他近年更似一个落魄书生,感觉自己命途多舛,报国无门,郁郁不得志,满腹的委屈和哀怨正无处发泄。听到弘历如此言语,多年积蓄不畅一泄而出,就如千里马遇到了伯乐,伯牙遇到钟子期,竟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双泪纵横,不住磕头,说道:“多谢殿下,殿下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卸下了压在奴才心头十多年的一块大石。奴才一定谨记殿下之言,为官不以升官为目的,官位不在大小,在于为民贡献多少。以后一定会脚踏实地做事,为国分忧,为民解难,乐此不疲。”
弘历见他心情如此激动,大出意料之外,却并没有觉得滑稽可笑,反而觉得此人乃真性情流露,令人可敬可叹。
弘历道:“起来吧”,韩琦英又在地上噔噔的磕了几个响头方才起身。
弘历问道:“你在贵州为官多年,苗民叛乱之事你知道多少,他们共有多少人马,把你所知之事告知于我。”
韩琦英道:“半年前,苗民传说苗王降世,要顺应天命,救民于水火,苗民纷纷响应。苗王创建千苗寨,几乎遍布贵州全省各地,仅平越县就有寨宇十余处之多,而寨子多建在隐蔽荒芜之地,官府曾多次搜寻都毫无结果。”
“这苗王到底是何来历?”
韩琦英道:“没有人见过苗王的真面目,只是苗民对他奉若神明。平越县叛贼现在由两人带领,一个是苗八妹,据说是苗王的女儿,武功高强,另一人是高表,是苗王的嫡传弟子。由他们带领的弟子各个都会武功,攻打官兵营房,抢夺粮草,令官府往往拿他们没办法。”
弘历越听越是恼怒,他早就听说当地官员昏庸无能,无所作为,怒道:“这些官员整天吃喝玩乐,享受朝廷的俸禄,连一群小小的叛贼都制服不了,朝廷养着他们有何用。”
韩琦英见弘历当真恼怒,垂首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再吱声。
稍过半晌,弘历贴身侍卫于子诚上前报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再不起程,只怕天黑之前赶不到平越县了。”弘历“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启程吧”
众兵将快马赶路,三个时辰后,就来到了平越县。
刚进县城,就看见旌旗招展,很多人夹道相迎,和经贵州省城一样的阵势。弘历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牵着高头大马,整齐的排列两旁。
一名官员身穿官服,快步走到弘历面前高声叫道,:“奴才杨兴道参见四皇子。”说完便跪下行礼。
此人乃平越县知县杨兴道。弘历仔细打量此人,见他身材肥胖,满面油光,低头哈腰,甚是谄媚。心道:“苗疆之地一向贫苦,而他却吃的肥头大耳,肥硕无比,却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说道:“杨大人,免礼。”
杨兴道随即起身站起,满脸堆笑说道:“四皇子远道辛苦,请到下处休息,奴才早已备好酒宴,为四皇子接风洗尘。”弘历道:“恩,走吧。”
杨兴道向一名武将打扮的人瞧了一眼,那人会意高声叫道:“启程”。众兵将一起上马,调转马头,在前面开道。另有一名侍从牵来一匹马,杨兴道上马和弘历并辔而行。
一路上,杨兴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弘历只是不耐烦地听着,又行出几里,来到城中,见街上寂静冷清,很少行人,偶尔有三两个人也是匆匆走过,或探头探脑,极为慌张。
街道两旁的房屋、牌楼、酒肆都关门闭户,只有屋顶的旗子在风中吹得哗啦啦响。弘历深感诧异,心道:“光天化日,百姓不出门做生意,却家家关门闭户是何原因呢?莫非苗贼叛乱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使人白天也不敢出门。”
弘历向杨兴道问道:“杨大人,这大白天的街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家家关门闭户是为何啊?”
杨兴道答道:“四皇子有所不知,当地汉人百姓极少,大多数为苗人,苗人野蛮,不服朝廷管束,经常群起作乱。这次四皇子你从京城来,恐有苗人得知消息,借机寻事,伤害到殿下那就罪该万死了。四皇子尽管放心,奴才早已安排妥当,绝不会有丝毫差池。若是谁有作乱之心,就当即斩杀,绝不留后患。”
弘历越听越是生气,心道:“真是个残暴昏庸的家伙,手段真是毒辣,苗人也是大清的子民,不爱民如子,反而视民如虎,滥用职权,打扰百姓的正常生活,如果大清的臣子各个都像你一样,天下还不烽烟四起。”
弘历脸色一沉,冷冰冰说道:“恩,看来这一切都是杨大人费心安排好的了,真是辛苦杨大人了。”杨兴道对弘历的态度毫无察觉,一直沉溺于自己的妥善安排中,满脸堆笑的说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四皇子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奴才,奴才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办到。”
弘历对他奉承的话甚感烦厌,提马缰绳紧走了几步。
这时看见前面道中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扶着一位花甲老头颤巍巍的过马路,行动甚是迟缓。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官兵快速纵马上前,驰到二人面前喝到:“两个瞎了眼的敢挡路,快滚开!”说着便用马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那老人背上,老人吃痛,趴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那妇人见到老人惨痛的表情,目光狠厉,冲着官兵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狗官,老天爷不长眼睛,没把你们一个个劈死。狗官,早晚有一天......”那妇人还没骂完,突然又有一官兵一马鞭子抽过来,抽在了那妇人的脸上,雪白的肌肤登时出现了一道鞭痕,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那妇人口中兀自在不停的咒骂,那官兵也边抽打边咒骂:“快滚,再不滚要你的命.......”
弘历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眉头紧蹙,对贴身侍卫于子诚说道:“快让他们住手”,子诚领命,催马上前,喝到:“住手”。
一名官兵当即住手,另一名官兵又狠狠地抽了那妇人两鞭子才即住手,随即对子诚拱手说道:“大人,这两个刁民拦路捣乱,该如何发落,请大人示下。”
子诚向躺在路中间的两人看去,只见那妇人瞪眼咬牙,怒目而视,脸上伤口中鲜血不停的往下流,模样甚是恐怖。两人目光相接,那妇人又恶狠狠的咒骂不停。
子诚说道:“你们快走吧。”
随即那妇人慢慢爬起,去搀扶老头起来,那老头身体本就羸弱,刚才又受了严重的鞭伤,哪里还站的起来,他双肘撑地,慢慢的往前爬行。不一会,路边跑出一位中年汉子,跑到老人面前指着那妇人不停的埋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架着老人快速离去。
弘历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一幕,甚是痛心,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糟,苗人和朝廷之间的误会和积怨这么深,看来要想规劝苗人服从朝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兴道谄媚的说道:“四皇子你受惊了,这种贱民不服管教,目无法纪,奴才一定会好好地处置他们,请四皇子安心。”弘历面无表情,并不理会他,催马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