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又有什么祸事了。
封建时代天下安危可谓系于一身,紫禁城中若是有一点点小事,也能闹出大事件来,由不得王英不紧张。
不过说到李时勉,王英也就不紧张了,他太了解这个石头了,哪怕刀斧加身也不会加害陛下的,不就是些课业嘛。
然后就问道“李古廉又做了什么?”
张忠也不夸大,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其中也并无添油加醋,不过王英却逐渐皱起了眉头,本以为不过是课业稍稍繁重了些。然后就看到张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颇有些不悦的问道“还有何事?一并道来。”
张忠这才道“王振王公公常伴陛下左右,陛下每每出错,李师便惩罚王公公,致使其深恨之,每每都有诋毁之言,而陛下……这么说吧,一次陛下想要去御花园赏花,王公公言怕是李师不允,陛下竟有鼠见猫之感,陛下本就聪慧,若长此以往,如何了的?”
王英听罢怒气横生,猛一拍手“混账!此辈不怕人君不近儒臣乎?”
如今皇帝陛下不过十岁,如何能承担的起这样的课业?如何能受得住如此重压?再有宦官在侧居心叵测,将来陛下成年,将视我等儒臣为何物?不足一年便已经将论语、中庸、大学、孟子都教完了,教孩子读书怎能如此?更不要说这孩子还是皇帝,如今有太皇太后你李古镰自是无惧,可是太皇太后仙去了呢?皇帝终究要长大的,到了那时,你李时勉年纪已大,不在乎这点,那置天下儒臣何?
到这里王英便明白了张忠今日为何请他过府一叙了,不论背后之人是谁先看看真假,然后再言其他,能混在太宗身边还没错处的人,自然不会一时上脑就去做事,定是要查清楚了再说。李时勉讲课题本都在翰林院有存档,他一个翰林院学士,还是老资格,想要看到皇帝课业,自是不难。
而且王英也不看教学过程,他只看教学进度,而进度表明张忠并未撒谎,这便够了。
不管这背后是谁,只要说的是实话,王英就绝不允许李时勉如此祸害天子。于是王英带着课业进度的题本就去了内阁。
更是当着内阁五人的面递给了他们,愤愤道“诸位,陛下不过十岁,便要如此苦读,一旦圣体有损,恐非社稷之福。李古廉此事怕是做错了。”
杨士奇看着题本,也是皱眉“此事却是我的错了。”李时勉的教学进度题本刚开始杨士奇还是看的,不过看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慢慢的也就放松了。
不是说教育皇帝不重要了,而是两京一十三省每日里奏折成山,题本如海,都要汇总到内阁,如何还能分心别处?所以关于教学进度的题本也就慢慢的成了存档再阅了。
然后进度题本传阅给内阁诸位之后,五人形成统一意见,接着便将意见写成密奏,加盖“绳衍纠谬”银章,这是宣宗皇帝钦赐,为的就是让内阁和太皇太后有一个沟通渠道,加盖此章的奏疏可以不走司礼监而是直入宫中太皇太后处,与雍正的密折专奏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太皇太后接到此奏时朱祁镇就在身边,看后直接就扔到了朱祁镇身边“你做得好大事。”
朱祁镇吓了一跳,立刻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的,赶紧讨好道“祖母,不是朕觉得李师不好,而是孔孟之道与治国太过理想,孙儿想要成为千古一帝,这理、气、心如何能比大明天下?若是能将天下看清,才能有所作为,祖母您就答应吧。”
太皇太后看着朱祁镇,内心意有所动,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句“千古一帝”,为这句,内心自然软了下来,别人来说太皇太后必然嗤笑,了眼前的小人儿说的,却让太皇太后觉得是如此的可爱,有此心气,又有仁心,哪怕成不了,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到此处太皇太后松口问道“既如此,李时勉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多备几位讲官,一位讲一经,李师如今在讲孟子,今后接着讲孟子即可。”朱祁镇还真就不信了,文武百官都会是李时勉这样的铁石头。
太皇太后闻言立马就明白了朱祁镇在打什么主意,轻声一叹“好,不过你既然想要做千古一帝,不读书确实不成的。别以为那些讲官好糊弄,但凡有一位讲官告到我这里,你就什么都别做了,老老实实的上课去。”
“祖母放心,这些课业难不住我的。”
看着自信满满的朱祁镇,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难不倒?那你的字练的如何了?”
得,没法说了,朱祁镇也是无奈了,他日日练字,可就是不见长进,什么风骨姿态更是没有,如今也仅仅是能看罢了。
看着朱祁镇无奈的表情,太皇太后接着道“去练字吧,今日兰亭序临十遍。”
“这也太多了吧?”朱祁镇有些恳求的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则是仿佛没有看到一般道“这是小惩大诫,让你不老实,乖乖练字吧。否则再加十遍。”
得,只能如此了,朱祁镇也不敢多话了“孙儿遵命。”说罢便开始研磨临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