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让开路,容得嬷嬷进屋,一边道:“这次来得匆忙,一路骑马急行,府内也就只有男丁会骑术,便没带个伺候的人,倒是辛苦嬷嬷了。”
孙嬷嬷一边将用具放下,一边道:“姑娘何苦非要在歇在这,去城里住着岂不更好?”
阿笙扯了扯嘴角,“祖母还在这,我怎么能自己去享乐。”
这话说得平淡,在阿笙心里这般行事理所应当。苏嬷嬷知她孝顺,便也未再劝。
“对了姑娘,学舍那边说是有燕城过来的人,一早便来请过你了。”
闻此,阿笙微微一愣,昨日她才吩咐阿四送信,此时人便到了,显然是连夜赶路而来。
阿笙加快了梳洗的动作,几分急切地让嬷嬷为自己梳妆,一头黑发刚束好,嬷嬷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她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去,留嬷嬷一人愣在那,手里还拿着没簪上去的珠钗。
云生的学舍修建在密林的另一端,阿笙踩着泥地走了良久才看到那木制的学舍里,此刻正碰上休堂的时候了。
远远地便见那人一袭月照溪山服从内走了出来,天光绒绒,照了他一身的暖意,他身旁围绕着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十分吵闹,但他却低垂着眉眼耐心地回答着那些孩子的问题,饶是其中一两人有些急切地抓上了他的锦服,也不见他斥责半分。
“没想到,居然能得九公子亲自来为这些孩子授课。”
一旁做文士打扮的青年手里抱着一本典籍缓缓朝阿笙走来,而后恭敬一礼,他看向裴钰的目光带着炽热,这让阿笙想到了裴钰当年西州开堂,那些文士学者听闻他讲授圣贤大道,也是这般的眼神。
对于为学之人而言,裴钰始终是最耀眼的那个。
“先生,他来此的事还请不要外传。”
听阿笙这般道,青年赶紧表示道:“省得的、省得的,姑娘放心,九公子之事江淮无人敢透露出去的。”
青年这话却让阿笙不由一愣,而后快速敛了眉目,原来江淮对他是这般维护……想来也是,他在江淮这么长时间,但帝京却收不到半分有关他的消息,可见江淮世族对于裴钰还活着这件事当真是守口如瓶。
那青年见阿笙并未接自己的话,以为她是不信,遂继续道:
“江淮十二大族连同裴氏对于九公子之事下了生死令,真没人敢透露。”
青年抬眼看向远处那个披了一身华光的人,现下,他正接过一个孩子递过来的东西,似乎觉得有些新奇,遂拿在手里多看了几眼。这世间珍好之物他当是见过无数,但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收下了那份简朴的礼物。
“在九公子之前,江淮已有数十年未有一个可在学识之上堪与国士并肩的人,他的出生对于江淮而言如明月之升,带动百万潮汐之水,保住了江淮世族在文法礼制上的地位。”
“所以我们这些江淮的读书人,无论是否大世族出身,对于他都十分敬重。”
说着青年倒是有几分感概,“九公子当年将圣贤之道远传多国,如今却……”
这话未说完,已满是遗憾。但若无这一场假死又如何换的裴氏今日的喘息和壮大,世间之事总是难两全。
阿笙回过神来,对那青年浅浅一笑,而后抬步向那人走去。
阳光透过老树的枝桠,在泥地之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裴钰抬眼便见阿笙踩着枯落的枝叶,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后远远地朝他扬了扬笑意。
“阿九,我有话与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