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必里克独自一人坐在毡房里,把所有的女人都赶了出去,他现在可以流泪了,为俺答流泪,为土默特部流泪,为自己征战半生一夜归零流泪。
“长生天啊,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你忠诚的儿子啊。”衮必里克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声。远处传来巫师的吟唱声:
“蒙古汉子,死在外地。
俺答汉子,死在外地。
一个不剩,死在外地。
呼——呼——”
随着巫师的吟唱,一阵阵女人们的哀嚎声也传进了帐篷,这些声音让衮必里克心烦意乱。
这注定是个无比煎熬的夜晚,土默特部彻夜都响着哭声,直到黎明再次来临。一夜后,仍有稀稀落落的骑兵回来,很多都只是带着一口气强撑到这里,跟家人见最后一面。
昨天衮必里克并没有仔细查看那些回来的人的伤势,今天早上他仔细看过每一个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回来的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但最多的,就是被钢珠打进体内这种伤。伤口处有灼烧过的痕迹,钢珠或深或浅地嵌在体内,这种伤他从来没见过,但从伤口恶化的程度来看,这不是草原上的巫师能够解决的。
在巫师的指导下,整个部落都忙碌了起来,草原上的巫师,多半都是兼职的医生,治好了算医术,治不好,算神明不庇佑。
部落里的巫师来自兴和,也就是后世的张北,家里有蒙医和中医的传承,最起码一点,他让全部落的人帮助那些伤兵用酒清洗伤口,用干净的布包扎伤口。这样能尽可能地从死神手里抢回更多的人
整个一上午的时间,土默特部落都在忙着处理伤员。衮必里克一个人呆坐在帐篷里,俺答的全军覆没,捎带着把部落里能说上话的人全带走了。现在,他能体会到极致成功的感觉——孤家寡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原本他们去大同府采购武器,只是为了征讨兀良哈,现在,不用去了,而喀尔喀也随时可能反过来吞噬掉土默特这个失去牙齿的狼。
时间一转到了下午,一群惊飞的鸟打破了草原上的宁静,一阵极有规律的马蹄声,让衮必里克猛地跳了起来,冲出了帐篷。
远处,一队打着三角龙旗的马队正向土默川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