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板升,丰州滩,大青山在草原上像白云一样移动着,忽左忽右。牧人骑着马,拿着比马身还长两倍的套马杆,不停地在羊群四周奔走,把羊群限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现在的土默特部,已经发展成了漠南第一大部,人口上万,真正做到了万户级别。在靠近河边的一个大毡房里,衮必里克正揽着一个丰腴的少妇上下其手。俺答带着大队人马出去已经十几天了,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草原这么大,随便去哪里,走个十天半月不是很正常的?而且他对俺答充满自信,这种自信是由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胜利堆积出来的。俺答从十几岁起,就跟着他一起纵横草原戈壁,几乎是从无到有地打造出了现在的部落。
“死鬼,讨厌!”那女人被衮必里克弄痛了,娇嗔一声,衮必里克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正要发车的时候,一个亲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大,大,大汗,俺答的人回,回来了。”
衮必里克大为光火,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操起马鞭,不由分说地抽打着那个亲兵:“你特么进来之前不会先禀告啊?你特么不会等我完事再进来啊?你特么……”
论行军打仗,衮必里克并不比他的胞弟俺答差,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好色,人家好赌的,扑克一打一天,他好色,扑克一打也是一天。如果历史不改变,最终他会死在这件事上,就如同他的名字用湖北话说出来一样。
“大大大大大大汗,俺答死了!”亲兵一边用身体硬扛马鞭,一边忍痛对衮必里克说道。
衮必里克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脑子一下子空了,过了半晌,他才放下鞭子,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呢?俺答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猾,比草原上的狼还要凶狠,他怎么会死呢?”
帐篷外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声,陆陆续续有侥幸从猫儿庄逃脱的人回到了这里。跟着俺答出征,他们就是蒙古骑兵,回到这里,他们就是牧民的儿子、丈夫、父亲。尽管这些部众也是衮必里克和俺答征战多年收拢来的,但出于草原民族慕强的天性,他们对衮必里克和俺答是十分忠诚的。
尽管每次俺答或者衮必里克出征,都会多多少少死些人,但损失掉如此多的人还是头一次。很快,土默川就变成了一条悲伤的河流,整个大青山下,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老人、女人、孩子的哭声混合在一起,让衮必里克十分烦躁,他走出毡房,一把抓住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问道:“俺答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看清楚是衮必里克,那汉子失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彩,他翻身跪倒,泣不成声:“大汗,俺答汗他……他被大同府的蛮子用炮仗炸死了。很多人都死了,哇啊……”
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带来更多人阵亡的消息,但总数没多少,从下午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回来的人也不到一百人。这让衮必里克很震惊,这个年头并不是没有全军覆没的概念,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说死掉了一部分人,剩下的投降了或者逃走了。但像这次这么干净利落的,让三千人只回来不到一百人的,绝无仅有。
衮必里克欲哭无泪,他的天塌了,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这些蒙古人也不例外。尽管在关里,百姓们把他们说得跟妖魔鬼怪一样。但他们也有快乐,也有悲伤。
夜里,不知道是谁拉响了马头琴,凄婉的琴声回荡在土默川的苍穹下,苍凉、萧索,令闻者自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