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情绪波动，已经影响到了拂晓魂体的稳定。
秦钰没想到拂晓会因为觉得自己自作主张，而生气到这个地步。
当下什么心思都没了，不敢再跟他争论，连敷衍的心都不敢有，灵魂力量推着拂晓的魂力回归魂体，秦钰足够小心地操控着自己的意识，用灵魂力量将拂晓的魂体笼罩，像是要以此束缚住他不稳的魂体，构筑起让他的魂体能够稳定的骨架。
“好，都听你的，不转生。”
秦钰以意识将这些话一遍遍传达给情绪激动的拂晓，“我们另外再想办法。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确认过你的决定，忽略了你的意见，是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哼！记住你的话，下次再敢随意做我的主，我就……”
冷哼一声，魂力回收，拂晓有心撂下狠话，却是猛然想起，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对秦钰来说，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反倒更像个累赘。
这一想，又是生气，话不过脑，“你烦了老子也要赖着你！”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对劲，显得他挺巴着这小子，还舍不得走似的。
觉得有些臊脸，拂晓怒气被尴尬冲散，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摆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找补，“当年你没经过我同意，就跟本大爷绑定，我看在当时情况紧急，你也是无心之失的情况下，我不跟你计较。”
这话说完，拂晓自己都觉得心虚。
从醒过来起，这几十年里，他好像没少计较。
但转眼他就将这心虚丢去了一边。
现在不计较了，也叫不计较。
拂晓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是严密，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跟秦钰发脾气，“但现在，我的事，我说了算。你的事，也得我说了算！”
别管合不合理了，这时候就是得强词夺理，忽悠他以后老实给自己当小弟，免得他哪天又倒反天罡想做自己的主。
“这是你欠本大爷！”
借着秦钰给的理由，拂晓就上纲上线，“既然你是要补偿我，那补偿什么，当然由我说了算！你给我的，我就想要吗？少说那种‘我都是为你好’的屁话！你连基本的尊重我都做不到，我还指望你补偿我，为我好？”
也不管自己说没说清楚，秦钰听没听明白，拂晓将人数落一通，直接盖板做下结论，“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一句话没说，但被迫跟拂晓说好了，秦钰怔愣一瞬，却是翘了嘴角，心中郁气消散，乖顺应下，“嗯，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拂晓顿时气顺了，心情舒畅不少，感觉没消化完的心魔能量都没那么阴冷难受了。
所以，有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拂晓如此得出结论，为了自己此刻的好心情，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他也没细想，撵了秦钰去修行。
他还没能完全消化心魔的能量，那天帮秦钰渡劫的消耗还没补上来，这会儿又耗费颇多跟秦钰生气，这会儿气消了，竟也是觉得有些累。
拂晓的意识静默下去，识海里又恢复安静。
同样的静默，秦钰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他说，不走。
莫名的情绪泛滥，填补心中连日来的空寂，盈满心房。
从拂晓醒来，就一直担心他会离开，越是相处，越是不舍，可秦钰始终清醒着，拂晓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自己识海中。
可是现在，从拂晓口中得知他不想转生，秦钰的心情有微妙的欣喜。
这是不应该的。
拂晓的树身已经完全没法复原了，就算残余的本源还在树身中，拂晓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本的躯体中。
如果不转生，他就只能留在自己的识海，与自己共生。
他于自己有恩，自己这么多年所期盼的、所做的，都是在为他复原魂魄，想他复生。
但自己现在却在因为他会永远留在自己识海，一直陪着自己，而觉得高兴……
这是不对的。
秦钰的心被愧疚抓着，不敢坦然接受那份欣喜，可要他提醒拂晓这一点，他又不愿意。
他应该是忘了。
秦钰记得自己以前跟他说过这件事，当时多少带了些试探的心思，当奇闻异事说给他听，也提过如果不转生，他可能永远只能以魂体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中。
当时的拂晓是极不情愿的。
但这次自己向他说起转生，他却又拒绝了。
秦钰不清楚他是不是忘了，却清楚自己并不想提醒。
再想别的办法吧。
魂体也是可以存世的，以自己的肉身作为他魂体连系的根基，就能固定他的魂魄不散，或者是以法器为依凭。
只是私心里，秦钰还是希望像如今这般，以自己的肉身作为他固魂的根本。
明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秦钰却难以自控地这么想。
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吧？
秦钰不免想，如果不是遇到秦阳昇，进了乾清门，自己会长成一个什么不堪的存在。
应该不会比那些只会作恶的妖魔好多少，但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只知道杀戮作恶。
他，不会允许的，如果他醒着的话。
意识缕缕缠绕在灵魂之上，顺着彼此间的联系小心探出，却又在中途被剥离，徘徊着收了回来。
秦钰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人类又将这种感觉定义为什么情绪，但却真切地为他与自己灵魂相连，不能分离，而生出几分庆幸。
他说了，不走。
那这段灵魂的联系，也就不必分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