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绒在小男孩身边待了一会,暴雨终于停了,天气放晴,阳光重新洒落大地。
他趁小男孩不注意,跳到窗台上,打算离开。
夏溪绒作为流浪猫,不会总想着待在人类身边。
外面有比人类更值得留恋的东西,比如现在雨过天晴,附近的小水潭有很多小鱼搁浅,他可以去饱餐一顿。
“咪呜咪呜。”他扭过脑袋,对小男孩告别。
小男孩愣住:“你要走了?”
“喵喵。”
“我还以为你会多待一会。”小男孩无奈轻笑,下意识想要挽留,但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他已经习惯这股疼痛,很快调节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
替夏溪绒打开窗户:“走吧,下次记得来看我。”
“咪呜。”好哦。
夏溪绒想着吃鱼,没有发现小男孩的异样,翘着尾巴,蹬着小短腿跑了。
……
夏溪绒的记性不太好,在外面玩了好几天,才想起医院里有一个小朋友在等他。
他没有犹豫,回到县医院去找小朋友,进入县医院得从狗洞钻进去。
前几天的暴雨带来的泥土沉积,让狗洞变小了一些。夏溪绒又是猫咪中的梨形身材,脑袋小小,猫屁股胖胖。
夏溪绒钻到一半时,猝不及防地卡住了!
毛绒绒的猫咪屁股带着两条小猫腿露在外面,小猫脚向上翻,能看见沾满泥巴的脏肉垫。
“喵呜喵呜!”夏溪绒使劲蛄蛹,小猫脚用力地又踩又蹬,前爪扒拉,折腾了大半天,却依然无济于事。
猫屁股大喇喇地挂在洞外,屁股肉与狗洞贴得严丝缝合,紧紧地契合在了一起,没有分开的可能性。
他上半身趴在围墙内,猫脑袋抬起,左顾右盼,希望有路过的人类能拽他出来。
但偏僻的县医院院子内,很少有人路过。
有几个护士匆匆走过,并没有看他一眼,或者只是朝狗洞的位置扫了一下就走了,没有注意到他。
夏溪绒觉得,他们把他看成了一团橘色废拖把,作用就是用来堵住狗洞,所以没有在意。
没人会在意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他颓然地趴在地面,尾巴和耳朵焉焉垂着。
他快要睡觉时,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
一只小鸟落在了他的猫屁股上,翅膀扑闪,鸟爪子对着他的屁股踩来踩去。
他与自己的猫屁股隔着一堵墙,看不清小鸟长什么样,只能凭触感和重量猜出,那是一只小麻雀,很小一只,大概只有他的脑袋大。
夏溪绒觉得自己的屁股给小鸟当歇脚的驿站也没什么。
但下一刻,他吃疼地咪呜一声。
小鸟薅起了他的屁股毛!
尖尖的鸟嘴啄向屁股,将屁股肉刺得生疼,鸟嘴咬住深处最嫩的毛毛,用力一扯,一簇鹅黄色的绒
绒毛掉落,被小鸟顺利叼在了嘴里。
“喵斯哈!”夏溪绒咧齿咧牙,试图用哈气来驱赶小鸟。可惜小鸟根本看不到他上半身,他也无法挣脱。
“啾啾啾!”越来越多的小鸟飞过来,站在猫屁股上,争先恐后地薅猫屁股毛。
现在正是春天,万物复苏,小鸟们急着寻找落叶、枯枝、棉絮这些建材搭窝筑巢,然后下蛋孵蛋。
温暖柔软的猫毛无疑是最好的建筑材料。
绒绒猫的屁股成了小鸟眼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之地。
小鸟们薅了很久毛,夏溪绒觉得自己的屁股应该秃了好几处,凉飕飕的。
“喵呜……”
突然,不远处传来轮椅辗过泥地的咕噜声。
夏溪绒面色一喜,立刻大声地喵喵喵叫。
“咪咪?”
小男孩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即,布料窸窣声响起,小男孩弯下了腰,将他抱出狗洞。
“天啊,宝宝,你在这里卡了多久……毛毛都脏了。”
夏溪绒装可怜,哀哀地喵喵叫。
小男孩把他抱回病房,给他擦干净了毛毛。
“你的屁股毛怎么秃了那么多?”
夏溪绒朝窗外的小鸟喵喵叫,示意罪魁祸首是小鸟。
可惜小男孩听不懂他的话,“咪咪,你是不是用蹭墙角的方式来清理屁屁了?不能这样清理,怪不得把毛蹭秃了。”
“小猫清理屁屁应该是用舌头舔……”小男孩注意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算了,你脖子那么短,舔不到屁屁。”
夏溪绒:“……??”
他生气地转过身子,背对小男孩。
直到小男孩拿出一个猫罐头:“咪咪,我托护士去畜牧站买了一个猫罐头,你过来尝尝。”
在小县城,没有多少人会特地去买罐头给猫吃。
猫罐头在畜牧站放了很久都没卖出去,罐头沾着灰尘,商标已经掉漆了。
罐头一拆开,他立刻咕噜咕噜地凑上来吃,时不时抬起头,对小男孩发出“咪咪啊啊”的尖叫感谢音。
吃完罐头后,夏溪绒没有立刻离开,主动钻进小男孩怀里,瞅着小男孩的脸发呆。
他现在才注意到,小男孩的眼睛是很特别的蓝色。
像明媚辽阔的浅海,会有群群雪白海鸥在海面盘旋,会有鲸鱼跃出海面。
夏溪绒喜欢这种蓝色。
除此之外,小男孩比前几天更瘦了,胸膛薄薄瘦瘦一片,凸出的肋骨咯到了夏溪绒。
瘦巴巴的怀抱充斥满消毒水味与药味。
夏溪绒看见对方病号服上的小胸牌。
【名字:纪云鹤。】
入院时前是两年期。
两年前这个小男孩才四五岁,刚记事。
代表他刚对这个世界有模糊的认知时,就住进了医院,他的世界从此只有小小的病房、难闻的消毒水味、奇奇怪怪的药味。
夏溪绒不禁好奇,纪云鹤小朋友生的是什么病。
“咪喵。”他很心疼,蹭蹭纪云鹤。
不经意间,他瞥到纪云鹤苍白的瘦脖子落下一根黑色细虫。
“喵!”
夏溪绒捕猎的本能被触动了,凭着助人为乐的原则,他抬起爪子,试图帮小朋友把黑细虫捉下来。
细虫确实很快捉下来了。
同时被拽下来的还有纪云鹤的头发,整顶头发!
“哇啊!”这件事超出了夏溪绒的认知,他瞬间炸毛,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唰一声弹起。
他弹下了床,弹到墙角,又弹到柜子上,窗台上。更可怕的是纪云鹤的头发始终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哇哇哇!”夏溪绒吓得连猫叫都破音了。
最后,他躲到了纪云鹤的被窝里,小鼓包抖个不停。
纪云鹤的声音略显尴尬和慌乱:“咪咪,你把我的假发……扯下来了。”
“小细虫”原来是假发的固定绳。
他掀开被子,把缠在夏溪绒爪子上的固定绳扯下来,这样夏溪绒就不会拖着假发跑了。
夏溪绒缓过神,小心翼翼探出头。
纪云鹤小朋友变成了光头,脑袋没有一根毛,光溜溜得像颗卤蛋。
夏溪绒成了戳破别人秃头秘密的罪魁祸首,尴尬到蜷起尾巴。
为什么纪云鹤年纪小小就秃头了……?难不成是因为严重秃头才入院治疗?
夏溪绒想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如果夏天能睡在纪云鹤的光头上,肯定很凉快。
他跳到床头桌上,不经意瞥见那些药瓶的标签。
【硼替佐米
用于抑制多发性骨髓瘤癌细胞的生长,治疗多发性骨髓瘤患者……*】
纪云鹤患的什么病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得到了答案。
骨癌。
癌症长期的化疗会让人的头发掉光光。
纪云鹤为什么那么瘦,为什么坐着轮椅,也有了解释。
骨癌会吸食人的血肉,会给人带来源自骨髓的剧烈疼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纪云鹤注意到夏溪绒看着药瓶,笑了笑,说:“咪咪,别看了,这是妈妈给我买的一些感冒药。”
纪云鹤认为小猫咪不识字,便骗猫咪,不想让猫担心。
可夏溪绒什么都知道。
“咪呜。”
他乖乖地坐着,低垂猫头,前爪并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如果会说话就好了,可以为扯掉纪云鹤假发这件事好好道歉。
纪云鹤摸摸他,“咪咪怎么了?”
“嗯……时间不晚了,我要睡觉了,咪咪去外面玩吧。”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夏溪绒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后背浸满汗水,病号服湿了一大片,瘦小的身躯紧绷着。
癌痛又来了。他不想让小猫看见他狼狈痛苦的模样,才催促着小猫快走。
七八岁的小孩,自尊心已经初显。
夏溪绒以为小朋友真的只是想睡觉了,便点点头,窜上窗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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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病房窗户渐渐传出了强忍疼痛,压抑痛苦的哭声。
……
夏溪绒再来探望纪云鹤时,已经是两周之后。
这两周期间他认识了一只三花猫姐姐,他跟着三花猫去县城港口捉鱼吃,那里有着最新鲜最肥美的鱼。
三花猫姐姐捉鱼喂她生的猫宝宝,夏溪绒也假装自己是小母猫,假装刚生了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小猫崽,不然三花猫不肯教他捉鱼技术。
夏溪绒回来后,肥了一圈,油光水滑,像刚出炉的小麦大馒头。
他没有再从狗洞钻进去,而是趁人不注意,从后门走进医院。
他注意到医院后门旁有一棵大榕树。
大榕树上有一个小鸟巢。小鸟巢是鹅黄色的,在绿叶丛中格格不入。
夏溪绒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用他屁股毛筑成的鸟巢。
他站起身,矮脚猫独有的站立技能让他望得更高更远。
他看见鸟巢里没有鸟蛋、小鸟崽,可能幼崽都飞走了,鸟巢成了无主巢。
夏溪绒灵机一动,他或许可以给纪云鹤带个礼物。
他弓起腰,双腿一蹬,爬上了大树干,然后像一只毛毛虫,灵活地向上蛄蛹,爬到了鸟巢所在的位置,叼住鸟巢,窜到地面。
鸟巢里的鸟毛、鸟粪,被夏溪绒叼下来时造成的颠簸甩得干干净净。
这个鸟巢20%由干草枯叶构成,其余的80%全是夏溪绒的毛。它的颜色味道和夏溪绒一模一样。
夏溪绒叼着它,内心很踏实,被薅走的毛毛终于回到了身边,还变成了小窝,可以送给纪云鹤。
他高兴得很,尾巴高高翘起,走向病房窗户的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一路蹦蹦跳跳。
……
夏溪绒在路上时,纪云鹤做完了一期化疗,刚回到病房不久。
化疗和癌症带来的疼痛仍在身上持续,像刀一样剐着他的骨髓。
纪云鹤缩在小床上,煎熬地忍受痛苦,没了假发遮盖的脑袋浸满汗水,苍白的双唇咬出鲜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病房的隔音很差,他能清晰听见妈妈在楼道打电话。
他的母亲又在电话里和父亲吵起来了。
“大华,你知道小鹤做一期化疗要多少钱吗?怎么不肯去借钱了?!”
“亲戚都借遍了?那怎么不想想别的办法,你这个窝囊废!还有药和住院费也该交了。”
“你想让我借钱?你还好意思说得出!我该借的都借了!好啊,你不想办法弄钱,你是想让你的儿子死是吧?好啊,就让他死吧!我们离婚!我早就知道你外面有人了!”
女人话音刚落,回应她的变成嘟嘟嘟的挂断音,冷冰冰地在楼道内响着。
纪云鹤终究是个孩子,抑制不住癌痛,细碎的哭声从干瘦
胸腔中迸出。
纪云鹤独自哭了很久,突然落下的小小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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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去,看见熟悉的小橘猫站在窗台前,叼着一个圆圆不明物,正一脸无措和担忧地望着他。
“咪咪?”
他连忙擦干眼泪,伸手去把小猫抱过来。
夏溪绒第一次见到纪云鹤哭,吓了一跳,一时一动不敢动,回过神时,已经来到男孩的怀抱中。
“咪呜。”
为了安慰对方,他连忙叼起鸟巢,往对方身上爬,爬到胸膛,爬到肩膀。
他踩着男孩的肩膀,抬起头,将嘴里的鸟巢一扣——
鸟巢变成了小帽子,扣在了纪云鹤光溜溜的头上。
这是夏溪绒弄坏了假发的赔偿,一顶用猫毛制成的小帽子。
纪云鹤也发现了帽子材质的特殊,面色一喜:“这是用你的毛做成的吗?好可爱啊,和你一样是橘色的。”
“用的是你哪里的毛啊?”他打量着夏溪绒,看看小猫哪里秃了就知道了。
夏溪绒垂下大尾巴,偷偷挡住猫屁股,不让对方发现这是用他屁股毛做的帽子,否则多奇怪呀。
就像戴上了用兄弟内裤布做的帽子。
纪云鹤没发现毛毛的来源,只能作罢,他摘下帽子,捧在手里,陶醉地闻了又闻。
“好香,暖洋洋的味道,是你肚皮的味。”
夏溪绒纠正,应该是他的屁股味。
他内心窘迫又心虚,但表面还是很配合纪云鹤,低下头,蹭蹭纪云鹤手心。“咪呜!”
“这个帽子我要天天戴着,可爱的小猫毛帽。”纪云鹤难得高兴,笑眼咪咪,把帽子牢牢套在脑袋上。
夏溪绒很认同,对,这只是一顶小猫毛帽,而不是用猫屁股毛和树枝做成的破烂小鸟巢。
夏溪绒心情不错,在病房里待到了晚上。
纪云鹤一边给他喂猫条,一边说:“咪咪,你今晚陪我睡吧?”
夏溪绒在野外睡的都是废纸箱子、车底、草丛,他很久没睡过柔软的人床了,确实有点想念。
“喵喵。”好呀。
纪云鹤迫不及待关灯,把他抱上床。
纪云鹤睡觉时依然戴着屁股毛帽,似乎不嫌帽子里的树枝咯头。
夏溪绒在枕头空位置盘成一团,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进入梦乡。
……
夏溪绒没能一觉睡到天亮。半夜,他被一阵阵呜咽给吵醒。
纪云鹤的癌痛又发作了,全身每一根骨头都痛,让他痛得意识不清,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在噩梦挣扎着醒不过来。
“好痛……痛,呜呜……”他连话都说不直,声线打颤,连着瘦小的身躯都在发抖。
夏溪绒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困意全无,很着急,翘起尾巴,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喵喵!喵喵!”
他用爪子扒拉纪云鹤,试图让对方清醒。
纪云鹤没有醒过来,痛得快要昏过去。
夏溪绒只能舔起他的手背,像母猫在给濒死的幼崽舔毛,在他眼里,温暖柔软的舔舐是唯一能想出的安抚方法。
好再后半夜,纪云鹤终于不痛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病房终于归于寂静。
夏溪绒却睡不着,绿眼睛瞪得圆溜溜,在黑夜中发着绿光,像在思考。
他很希望这个人类小朋友能快点好起来,快一点,再快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