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让你俯首认罪,没有点手段能行么?况且,这画虽是假的,你犯下的罪可是铁板钉钉。你不作恶不心虚,又怎会露出破绽,上当受骗呢?”小阎王挥了挥衣袖,雪凌璧化作一点光消失不见。“从始至终,只有他是幻术的产物。其余的均如你所见,千真万确。”他有点佩服梅染的幻术,这雪凌璧当真和本尊一模一样,连声音和神态都如出一辙,难怪季晓棠非得要梅染入局不可。
雪重楼惊道:“雪凌璧很少出七星湖,与梅染几乎没有交集,为何梅染能将他幻化得如此之像?”
小阎王心道:是啊!连你这样诡诈多疑,极其熟悉雪凌璧的人都没看出有假,梅染那老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该不会……算了,只要事成就好,其余的懒得深究了,否则又是一堆麻烦事。他望着姻缘殿方向沉思片刻,笑道:“就因为你认为没人敢在你熟悉的人或事上骗你,你才会大意,才更容易上当,不是么?回头想想,你被骗倒不是因为梅染将雪凌璧幻化得像,实在是时间仓促,事态紧急,就算是你也沉不下心思分辨真假。若换做平时,再给你些时间,你一定能看出端倪。”
“不用幻术就敢对我下手,我雪重楼还真是被小瞧了。”
“你恰恰说反了。有个人说,再高级的幻术都会有破绽,迟早被看穿。你心智过人,又中过梅染的幻术,自然会格外小心,很难再让你上当。你这样的人,要败也只会败给自己的心魔。因为,心魔才是这世间最无懈可击的幻术。他没说错。”
“这么了解我的人大概只有屠魔台上那位了吧?临死前,我也有个疑问想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方启信吃过秘药,身上有伤痕?”
“说到这个,那真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他对你说实话,为的是让你在看见方启信的头颅及他脖子上的伤痕时,认定他所言非虚——你已逃无可逃——从而放弃抵赖,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居然被真话算计了!我服!服!”雪重楼笑得很是开心。“人生一世,能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幸与不幸,结局都已无法改变。”
“最后一个问题,我卧室中的挂画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人见过,你们又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本王不想告诉你。”
“知道用她拿捏我,看来他没少研究我。”雪重楼忽然想起了那日他与梅染对弈时,莫待端到他面前的那杯茶水,苦笑道,“可笑我当时竟还以为他是知音,为与他心思相似有过片刻欢喜。”
“这一点你并没错。这世上的知音,大多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关系才会让人们挖空心思去了解对方,思对方所思,想对方所想,恨不得连对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反倒是那些关系亲密的人,自认为彼此相熟,不必格外用心。时间久了,难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心生嫌隙,渐行渐远。”
“这么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倒不该恨他了?”
“那是当然!你不总想着要为方清歌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么?他让你得偿所愿,你为何要恨他?不该对他感恩戴德么?”
“传闻小阎王油盐不进,六亲不认,从不偏帮,我看也不尽然。你处处维护他,帮着他说话,叫我好生好奇你俩的关系。该不会,他是你放在仙界的一颗钉子?”
“是与不是,你都没必要知道。”小阎王笑了笑道,“你只需知道,你不死,冥界和仙界必有战事。到时候,人人都会说方清歌偏私不顾大局,她还有本事掌管永安殿么?”
“小阎王以为本座贪生怕死,会摇尾乞怜?那你可太小瞧雪家的人了。”雪重楼说着笑着,抬手掏了自己的灵珠。他无视众人的震惊,也不理睬小阎王的白眼和方清歌的痛心,自顾自说道:“我雪重楼是生是死,不由别人决定!”
小阎王骂了一句:“你动作倒快!便宜你了!”
雪重楼看着雪凌寒,神情温和而慈爱。“凌寒,三叔虽是被莫公子逼至绝境的,但三叔一点都不恨他。三叔是自作孽,与人无尤。你也不要怪莫公子,要好好和他相处,千万别因为我而与他不快。小千这会大概正在做好梦吧!告诉她,她的嫁妆三叔早就备好了,就藏在她最喜欢的那处秘密花园里。三叔希望她将来能嫁得如意郎,一辈子甜甜蜜蜜的!凌玥就不用我再叮嘱了,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叫他要爱重自己的身体,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与你母亲怄气。你母亲太不容易了!你们要孝敬她,听她的话,知道吗?另外替我转告凌波,三叔对不起他!三叔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请他原谅!我走了,无以我为念!”说完,捏爆灵珠,自毁肉身,化成一蓬飞灰被风吹散在空中。自始至终,他没看方清歌一眼,也不给她救护的机会。
“三叔!您……您这是何苦啊?”雪凌寒想着往日雪重楼的种种照顾与爱护,心中很是难过。他又想起雪重楼刚才的那番话,不由悲从中来,湿了眼眶,转身出了七星湖。方星翊从人群中出来,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