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功夫不大,进来一群背着行李,奇装异服,面目不善的男女。他们大声说着异族语言,使劲拍打身上的雪,指天画地,个个面有怨气,似乎在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一个肩挎黑色大布包,头梳多条小辫,小麦色皮肤的红衣少女瘸着腿,扶石头坐下,神情焦灼而苦痛。她拉过那个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在身边坐下,看众人忙活。扶她的中年男人整好衣冠,对着雪千色、秋嫣然和洛闻抱拳行礼,以手势配着半生不熟的简短词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来回比划了好半天,又说了十来遍,三人方猜出个大概:他是在问他们一行人可不可以在此避寒。洛闻见雪千色和秋嫣然都没有要回话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那人道了谢,一众人宽衣脱帽,一股浓郁的腥膻之气迅速将原本清新的空气熏染得令人作呕。秋嫣然和洛闻强忍住胃部不适,尽量自然地将口鼻朝向另一个方向。雪千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紧锁双眉,捂着鼻子走到靠洞口的地方去了。
中年男人始终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转身照顾一个年岁较长的长发女人脱去外套。他们又另外生了一堆火,围在火堆周围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无视了旁人的存在。
雪千色示意洛闻起身,准备离开。秋嫣然正要出言挽留,噌地窜进来一个身背长剑,头戴风雪帽,捂得连眼睛都不露的男子。他带起的风吹得火苗呼呼乱窜,引得洞中诸人对他侧目。待他脱下帽子,摘去捂脸的面罩,秋嫣然一拍手笑了:“长风兄,你怎么也来了此地?”
顾长风跺去靴子上的雪,向认识和不认识的行礼问好:“我清完账从天慕山回来,刚好赶上这场大雪。路上听人说,此间常有雪狼出没,我便想抓了给我家公子做个暖手套。寻了这些天,终于寻到了那畜生的痕迹。正准备下手时不想被附近的村民给惊了,被它逃了。你怎么受伤了?”
“久走江湖,阴沟里翻船了。”
“这是我家公子配制的药,效果非常不错,你快试试。”顾长风帮着上了药,将目光投向雪千色和洛闻。“这两位是?”
秋嫣然忙为双方做了介绍,称雪千色是仙界最尊贵美丽的公主,说洛闻是她的江湖朋友。顾长风见过礼,笑问雪千色:“我家公子少有书信,他近来可好?谢三公子可好?自从上次天慕山一别,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都是不爱写信的主。”
雪千色慢声道:“他二人都已开始修炼符咒术,一切安好。有我哥和梅先生照应,你不必担心。”她看向顾长风的眼神比与秋嫣然说话时温和了些许,只不过还是不见笑容。
顾长风笑道:“那就好。烦请三公主转告谢三公子,快过年了,他欠我的酒钱该结了。”
雪千色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又不是信使,不负责传信。”
“谢三公子欠你酒钱了?好新鲜!”秋嫣然笑道:“都说旧账不隔年。可依着眼下这情形,这钱他欠定了。来年你狠狠敲他一竹杠,让他陪你一醉方休。”
“敲不了竹杠了,他已经戒酒了。”
“戒酒?谢三公子?我没听错吧?”
“错不了。他当真是滴酒不沾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打死我也不信!”秋嫣然的头摇得像风中的墙头草,“洛兄,你信一个爱酒如命的人突然戒酒了么?”
“早就听说谢三公子是酒中的大家。实在很难相信他戒酒了。”
“别说你们,我当初也不信。若不是亲眼见他谢绝了我家公子的邀约,我也是你们这个反应。我家公子问他为何戒酒,他怎么也不肯说,只是笑。”说着,顾长风取下腰间的酒壶晃了晃,“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得住的。”
“不说理由只是笑?为何?”秋嫣然问,“莫不是他与人有约?”
“也许吧。反正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陪我喝酒的人又少了一个。”
洛闻心里盘算开了:这顾长风是莫待的贴身侍卫,想来也是巫族中人,不如找个机会试试他的身手。只是,这巫族的人都这么呆么?他吹了声口哨,双眉轻挑,冲那红衣少女柔情蜜意地眨了眨眼,引得好几个人朝这边看来:“我素来厌恶红色,看见谁着红就恨不得将其暴揍一顿。可今儿奇了怪了,就觉得这红色是所有颜色中最漂亮迷人的,看着也特别舒心养眼。知不知道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谢三公子有意中人了?对方不喜欢喝酒,或者说谢三公子不希望他喜欢的人喝酒,所以率先戒了酒?”秋嫣然拍手道,“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古有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成为千古奇闻。谢三公子这番心意,也该榜上有名,成为当世美谈。”
“果真如此,那是美事一桩!只是之前从未听他说起,该不是去琅寰山后才有的?”顾长风笑道,“这么快就得佳人芳心暗许,这小子可以啊!”
“我现在非常好奇这佳人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秋嫣然连着猜了好几个,都被顾长风否定了。“不猜了不猜了!管她是谁,回头让谢三公子请客就对了。不过谢三公子常说他是穷人,恐怕没钱请客。”
“凤来客栈有他就不缺。到时候,还请洛兄赏脸。”
“只要那时我还在人间界,万水千山,必定赴约。”
雪千色低着头,玩着一缕头发,嘴角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