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实直接道明来意:“陛下口谕,‘渤辽’军需,按四十万大军采买,其他皆无妨,唯‘野战工事’所需,不仅数量庞大,且品类驳杂,除贵乡‘作坊’外,无处可得,还请警官多多费心才是。”
“需要多少?”谢岩问。
“足以支撑两万大军支用。”
“此事不难。”谢岩说着,亲自拎起茶壶,给刘仁实杯中续上热水,然后道:“乡里‘作坊’众多,完成军需,并非难事。可仁实兄啊,单单‘军需采办’,陛下何必任命‘督运使’?一纸‘诏令’,乡里不也得遵从?”
一连两问,令刘仁实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警官之意,应当如何?”
谢岩想了想,缓缓说道:“‘野战工事’所需器具,涉及‘冶铁’及‘军械’,一般‘作坊’确难制作,可‘大军冬装’、‘网甲’乃至‘野战军粮’等,并无特别,只要操办得当,任何地方皆可,又何苦自乡里运出?就地制成,岂非更佳?”
“可,谁来操办?”
谢岩不答,笑曰:“仁实兄怎不想想,如此肥差,缘何花落‘刘家’?”
“喔!原来如此啊——”刘仁实一经提醒,马上反应过来了。
谢岩道:“如此巨量‘军需’采买,放任何一地,皆可令当地收益极深。仁实兄久居官场,应当知晓如何去做才是。”
刘仁实可不是官场白丁,他当然知道,那么“庞大利益”,绝不是“刘家”能够独享。
然而,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样做,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呢?
刘仁实着实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谢岩看他纠结、忧思的模样,只能给出提示——雇请、商税及联合各家。
简单而言,就是复制“卫岗乡”的“成功经验”。
由于刘仁实长期担任军职,并无“施政”经历,所以谢岩不得不详细解说……
一番长谈下来,刘仁实不仅记住了应该做的事情,也终于明白皇帝为何让自己“担此重任”。
很显然,刘、谢两家的“密切关系”,注定谢岩不会袖手旁观,定然会用“卫岗乡”的人力、物力进行帮助。
在得到谢岩的一些承诺后,刘仁实深感满意,心中也有了诸多底气。
接下来,话题由“公务”转至“私事”,刘仁实出言问及:“警官与贺兰氏婚期可定否?”
“暂未定。”谢岩跟着道:“冯县男归期不明,定远兄料已在返回途中,吾以为,放于明年更好。”
事关谢岩与冯宝,刘仁实当然不便多言,然闻得“定远”二字,不禁感触而言:“十一郎一去近十年,也不知变成何等模样?”
“往返数万里,平安归来即是天大福分。”
刘仁实微一点首,以示认同。
这一晚,刘仁实留宿于“谢府”,直到第二天方才离开。
两日后,大唐皇帝李治收到刘仁实上书,称:“臣奉旨‘督办军需’,自当尽心竭力。为黎民计,当设‘作坊’于‘登州’,故奏请陛下,征‘商税’,以免朝廷钱税有损……”奏疏中,大致写明欲设“作坊”数量,以及可雇请百姓人数,甚至连缴纳税额,也做了大概估算,总之,整篇奏疏内容,以力求说清楚事情为准,并不追求遣词造句。
李治阅看完这份充满了浓浓“卫岗乡”风格的奏疏,不禁哑然失笑,情知刘仁实必定是“请教”了谢岩,否则绝无可能写出如此文章。
李治的本意其实很简单,任命刘仁实,一是“回报”其历来对自己的支持,二来也是因为谢岩主政“卫岗乡”。
大宗“军需”,尤其是“野战工事”那一部分,非“卫岗乡”不可,而刘、谢两家为“通家之好”,刘仁实主办,要比旁人更有便利。
但没有想到的是,刘仁实弄出来这么一份“奏疏”,文中言之凿凿,以详实的数字和确定的语气说明——“登州”开征“新商税”,利大于弊。
既然如此,李治不觉得有否定理由,于是在奏疏上,朱笔亲批一个“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