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来上身一件老头衫,下穿大裤衩,蹬着一双皮制拖鞋,手摇一柄大蒲扇,站在窗前,眼望天上乌云,张口言道:“南方的天,真是令人不舒服,稍稍一动,浑身是汗。”
“雨季都是如此。”冯宝坐在一张案几后,喝着“冰镇酸梅汤”,道:“等大雨落下,会好些的。”
“公公稍安勿躁。”坐另一张案几后的贺兰敏之说道:“‘水师’大队人马不日将抵,届时咱们都得回军营,那日子,可比不得眼下。”
“是啊,今日初一,等到了初五,若‘水师’还没出现,我可是不介意杀几个人来立威的。”冯宝以最平淡的语气述说着。他的话没毛病,作为“水师都督”,执掌“水师”全军生杀予夺大权,自然有这份底气。
当初,贺兰敏之以“军丞兼领副都督”名义给“登州”、“洞庭”两地水师发出军令——令两地“水师”于“六月初五”前抵达“广州”。
如今是“六月初一”,再有四天,若“水师”未曾如期抵达,冯宝自是可以按“失期”对一众“水师将领”问罪,而此罪,当斩!
“杀人立威,乃军中常有,大都督职权所在,任谁也无异议。”王福来回过身道:“只是二位回营,咱家就不必去了吧。”
“不可!”
“不成!”
耳听冯宝与贺兰敏之几乎同时出言反对,王福来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苦笑道:“两位何必如此?”
冯宝微笑地道:“有福同享,有难理应同当。”
“对对,有难同当。”贺兰敏之很是没有节操的附和道。
王福来心知自己拿眼前两人没辙,只能报以一声长叹“唉——”。
身为宫中宦官第二号人物,王福来随军,在旁人眼里,明显是带有“督军”的色彩,然而谁又能知道,王大总管根本“搞不定”两位“水师都督”,更悲催的是,在冯宝一系列的“指示”下,他成功地成为“皇权象征”,时不时地去“广州刺史府衙”亮个相,为诸多事情铺平道路。
“钱号广州分号”成立了,可是没本钱怎么办?冯宝请王福来出面,一起找到“刺史”李仁,提出以“整个广州地区”向朝廷缴纳的钱粮,折成铜钱,充当“钱号资本金”,由冯宝、王福来与贺兰敏之三人共同署名出具文书,派人送给谢岩,这笔钱财,最终将由“卫岗钱号”支付给朝廷。
只不过冯宝他们都明白,朝廷修路,还欠着“钱号贷款”,所以,实际上最后这笔钱怎么算,那还不知道呢。不过那是后话,他们也管不着。
解决了“钱号”的问题以后,“造船作坊”就更有钱了,在苏汉雄的运作下,整个“铁家村”村民几乎全部进入作坊,而订购的原材料,更是源源不断的运进作坊内。光是解决人和原料那还不够,更重要的是验算谢岩提供的“宝船”资料,是否正确合理。
苏汉雄不愧是出自“造船世家”,在拿到资料,经历短暂“极度震惊”以后,立刻与两名“学堂高级班”学子进行分工合作,一方面进行各种验算,一方面先制作一个模型,以行验证。历时约二十日,在诸多工匠的共同努力下,“大唐宝船模型”制作完成。
有了实物,冯宝更加容易做出一番“指点”,不管怎么说,他在千年后了解到的“船舶知识”,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是远远超过唐人理解范畴。当然了,他只是动动嘴说出来,至于能不能实现?或者怎样去实现?就不是他考虑的了。
但是,这些“指点”却给造了一辈子船的苏汉雄打开了一扇门,令他终于意识到,冯都督一直以来宣称的“五千料大船”,实际是存在的,于是他觉得,余生有了念想。
同期建造有两艘“大船”,其中一艘是冯宝心中的“军舰”,所以,加装“武器系统”是必然的事。而张猛带着“冶铁作坊”的人来到“广州”,就是为了此事。
“八牛弩”,是远程攻击利器,可是它的体积太大,需要动用的人手太多,每发射一次,需要的准备时间也太长了些。
张猛这两年,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对“八牛弩”和“投石机”等远程攻击武器进行改进,其中“八牛弩”是重中之重。
随着“皇家学堂”在算学和格物两个领域的不断进步,绞盘、滑轮、最初级的轴承,再加上质地更好地助力弹簧,“八牛弩”体积缩小过半,发射一次的准备时间更是提高数倍,特别是操作方面,不仅更加简单高效,且仅需四人,并还有提高的可能。在没有火炮的年代,将远程攻击武器搬上船,恐怕是唯一的选择了。
在后世,“船舶工业”是重工业,需要无数配套行业。冯宝的“造船作坊”,虽然相差太远,却也有那么点雏形的意味,同样需要很多作坊进行配套生产。
于是,在冯宝授意下,房元昭以购买、合作、占份子等多种形式,与“冶铁”、“木器”、“漆料”等十余家作坊达成协议,专门生产“造船作坊”所需。至于其中涉及军械那一部分,则由张猛带人,在“铁家村”内,另行处理。
“铁家村”每天都在发生着巨大变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即使进入暴雨如注的雨季,也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