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军中,亦或是各勋贵家里,“甲兵”实际是“悍卒”的代名词,“五百甲兵”在很多时候可以左右一场战事,“行商贾事”,缘何需要?可若说其他……刘仁实不认为谢岩会有何“意图不轨”举动。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刘仁实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境,再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最后苦笑道:“警官啊,汝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说清楚,老夫可办不成——”
谢岩道:“海上流寇众多,海外蛮荒之地蕴含莫大危机,非强大武力不可。”
刘仁实想了想,觉得理由倒是很充分,只是他还是追问道:“勋贵、官员,何必出海冒此风险?”
“因为获利巨大!”谢岩跟着反问道:“两千料大船,可装运货物数万斤,难道还不足够?”
“化外之地,有何好货?”刘仁实再问。
“那可就太多了。”谢岩说着停了一下,不急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润润嗓子,再说道:“倭国产银、安南产好木材,至于蛮荒部落数百年之积累,想必更多。”
“警官之意,莫不是……”刘仁实看着谢岩,终究没有把那个“抢”字给说出来。
谢岩淡淡笑道:“以大唐物资换取矣。”
“原来如此。”刘仁实仿佛听懂了一般,也跟着微笑起来。
谢岩却是心中暗自叹息,他估计刘仁实应该还是理解成了“抢”,毕竟这个字,有伤大唐颜面,实在难以直说出口。
不过谢岩也知道,无论以哪一种方式征服异族,血腥和杀戮都是少不了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此乃自然规律,唯有在实际过程中,尽可能的减少罢了。
“仁实兄,朝堂勋贵中,宗室者除外;官员之中,出身世家者亦不可也。”
刘仁实闻言一怔,好像有些不大理解,可他毕竟久居官场,稍稍一动脑筋也就明白了谢岩意思。
在大唐,勋贵之中,完全依靠战功起家者,其实数量并不太多,更多是皇室宗亲以及世家豪门,官员里同样如此,而这些人对皇权本就具有一定威胁,其势力只能削弱不可增强。也就是说,谢岩在这件事上,维护皇权之心很是明显。
与皇帝始终保持一条心,是老国公刘弘基生前给家族定下的“家规”,也是刘仁实一直奉行的处事之道,如今谢岩又特意说了一番,他自是应承下来,无论如何,“刘家”离开皇权庇护,什么都不是了。
很多时候,事态发展总是超出预料。
刘仁实动作很快,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联系了六家勋贵,其中有三家表示不便参与,另外三家倒是有意加入。
原本这都是正常且可以预见的结果,然而,不知怎地,知道的人逐渐多了,而其中,有些自诩“正义化身”的大臣,非常警惕勋贵与官员勾连利益的作法,准备联合起来,于朝堂之上,合力阻止此事。
不过,他们中,有大臣却认为,在朝会上当众提出,或许会起到反作用。一来,此事严格来说是一件私事,不涉及朝堂,所谓“勾连”,也属臆测,皇帝陛下即便有心,也不大可能直接表态;二来,众臣联合,表面看盛势浩大,实则另有“逼宫”之嫌,此为龙之逆鳞,触之者死,不可以试。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视而不见?当然不可能。
身为饱读圣贤书的臣子,本着替君父分忧,为黎民伸张正义的高尚想法,决定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李治有个习惯,每隔一段时日,便会陪武皇后、太子李弘及潞王李贤(比李弘小三岁,武媚与李治次子)共进午膳,既可享受天伦之乐,亦有捎带检查太子学业之意。
今日休沐,李治闲来无事,命王伏胜宣召两位皇子入宫,至于皇后那里,自有他人相请。
午时,“贞观殿”内,大唐皇帝陛下一家四口齐聚,共享天伦……
期间,太子李弘应对得当,举止合宜,显得少年老成,令帝后夫妇深感欣慰,频频点首,以示嘉许。
当李治问及近日所学之时,李弘忽然言道:“先生授《晋书》,言:两晋罔顾百姓,致亡,此其一;勋贵坐拥兵甲,囤积钱粮,不思报国,其二也;宗室不和,皇权不彰,其三也!三者之中,勋贵有力而无心,尤为恶也。孩儿以为然也。”
李唐王朝起于前隋,本为勋贵,对于个中隐患,比谁都清楚。
自先帝太宗起,一直有意削弱豪门世家,所为即是打压勋贵,巩固皇权,但此事可做不可说。
今李治耳听太子借所学指出其中弊端,且深恶痛绝,不禁心中甚慰,然口中却道:“我朝勋贵有大功于国,无可比较。”
李治简简单单一言,不言明态度,其实已是赞许,他相信,以弘儿之智,定能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