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谢岩或是冯某,无论他们在私下或者幕后做了多少事情,最终的结果都是需要拿到朝堂之上进行验证的。
四日后,是一个很普通的朝会,因为需要一定品级,且参与处理国家大事的官员才可以参加,所以称为“常朝”,意思也就是日常都有的朝会,能够参与这样朝会的人,才算是进入大唐真正的权力中心。
谢岩是外官,原本并无资格,却因为皇帝下旨宣召,所以才能位列朝臣之中。
群臣向皇帝行礼后,李治率先开口道:“朕有言在先,今日商议‘新安县子’谢卿家提出的‘商税’之事,诸位卿家但有想法,不妨直言。”
“陛下,臣有话要说。”有官员率先走出朝班道。
谢岩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好像是“户部侍郎”,至于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只听此人言道:“我朝税制沿用前隋,税率由高祖定下,至今未做多大改动,若任由‘卫岗乡’调整,岂非将朝廷之权下放地方官府,此例万不可开。”
谢岩知道自己既然站在这朝堂之上,据理力争便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用等着别人出头了,直接走出朝班,先向皇帝行了一礼,接着道:“此公所言差矣,税制、税率,乃是国之大事,且牵涉天下苍生,任何改动都需要慎之又慎,地方官府根本无权过问,更不用说自行调整。”
“既如此,谢县子又何必上书陛下?”户部侍郎问道。
“因为没钱啊。”谢岩随即看向户部侍郎道:“以平叛‘睦州’为例,户部按照五千人拨付钱粮,可是,真正出战的总共是近三千的全骑兵,加上作战需要的军械损耗,户部给的那点钱粮,连实际花销的一半都不到,若非陛下仁慈,允许臣动用学堂名下的钱财,此战最后结果如何,恐怕还不好说,请问,若乡里有钱,何须如此?”
“狡辩!”户部侍郎厉声道:“除‘羽林左卫’一千五兵力外,其余皆辅兵,朝廷何时需要负担辅兵钱粮?”
“错!大错特错!”谢岩正色道:“汝口中的辅兵,不亚于大唐任何一支百战精兵,他们重新走上战场,可不是为了挣钱养家,那是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
“即便如此,以‘卫岗乡’今日之富足,出些钱财难道不应该吗?”户部侍郎这一句话,可算是道出了许多官员的想法。
谢岩知道,封建王朝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官员与皇家,都把百姓的钱财看成是随时可以拿走的,所以他们特别不注重官府财力与百姓富足之间的关系,总觉得,一个地方富了,就应该如何如何……完全不考虑百姓是如何在艰苦劳动中获得。
谢岩之所以想在“税赋”上动脑筋,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唐官员,有更好更正当的方式,别总把主意打到老百姓身上。特别是当乡里真正实施后,用收来的税再发展经济,最后形成一个良好的正循环,应该能够将官员的注意力转移到发展经济上,从而减低对百姓的盘剥,对于国家的发展也会有极大的促进。只不过来自后世的先进观点,谢岩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懂,他只能自己去做,用事实告诉唐人,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百姓再富裕,那也是百姓的,和官府无关,吾主政一方,总不能事事从百姓那里索取吧,巧取豪夺,横征暴敛之事,恐怕没有人会愿意看到吧。”
户部侍郎被谢岩这一说,弄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只能悻悻然退回朝班。
“陛下”没等谢岩喘口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走出班道:“天下财富皆有定数,官府多取百姓自然少获,老臣以为,此事万不可取。”
“天下财富自有定数”这是古人的一个财富观点,出自哪里?何时出现?谢岩可是搞不清楚,但是他必须得回答这个问题,好在他对此早有准备,于是想也不想地道:“财富多寡可未必是恒定的,它取决于很多因素,比如稻谷,未脱壳前是一个价,脱壳后又是一个价,变成米饭之后是另一个价,它的变化来自于劳动,是因为人力在中间起了作用,从而出现价格不断攀升的情况;再比如铁锭,普通的一个价,精铁一个价,现如今最好的‘硼铁’又是一个价,它的变化,除了人力在中间起作用外,还有匠作技能的提高,而无论是人力亦或是匠作技能,本身也不是固定的,有可能增加,有可能减少,继而会影响到最终的价值,因此,财富的多少,不可能是定数,应当是有变化的,不会出现官府多取而百姓少获的情况。”
“一派胡言!”那老官员道:“天下土地有定数,能够养活多少人,也有定数,自然钱财也有定数,如何可能出现钱财多余的情形?必定是多出来的部分取之于民,与巧取豪夺又有何异?”
“太史公曾有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可见,无论官府或者平民,都追逐钱财,只要用合理的手段获得财富都是应该的,何来巧取豪夺一说?再者,即便财富有定数,大不了我朝铁骑征讨天下,可以从胡人或者未知之地索取便是,怎能以此为借口妨碍我朝自身发展呢?”谢岩事先准备充分,所以旁证博引,侃侃而谈。
“老夫记得,当初谢县子提出高额悬赏以获取粮种,如今数年过去,好像不曾听闻有什么新的高产品种出现?谢县子今日之作法与昔日如同一辙,有邀宠之嫌。故老夫绝不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