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堂”的改变用时不长,等到学堂正式开课之时,也就宣告结束了。
谢岩下一阶段的重点目标是——搞一次普查,也就是弄清楚,通过四年的努力,“卫岗乡”到底有怎样的家底?特别是自己弄出来惠及民生的东西,对乡里以及周边地区的促进作用究竟有多大?
谢岩把这项重任交给了黄一清,以及他负责的算学班,并且下达正式文书给乡里各官员以及各大作坊、商号等,还通过“卫岗日报”告诉全体乡民,务必配合,不得阻挠。至此,“卫岗乡”的全面普查正式展开……
大唐人并不懂得普查的意义所在,他们总觉得,自家有多少田,一年收入多少,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官府凭什么来过问呢?
所以,在普查刚开始的时候,除了官方衙门,在民间遭遇到了明里暗里的各种抵制,甚至能量大一点的家伙,把事情都捅到了朝堂之上,只不过,皇帝和宰相们也都很想知道,“卫岗乡”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故而没人理会,等于是变相支持了谢岩的做法。
对于黄一清遇到的困难,谢岩也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只是说了一句:“先易后难。”
黄一清想来想去,决定从熟人那里开始,而熟人之中,最好下手的,当然是他的准妹婿张猛了。
在平定“睦州”叛乱中,张猛立下赫赫军功,战后封赏中,得了一个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官职,虽然是武散官,可好歹也算是进了大唐的官员体系,是正式官员了。如此一来,黄守义自然也得兑现承诺,同意了女儿和张猛的婚事,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程序后,婚期定在了八月,所以,眼下他只是黄一清的准妹婿而已。
既然是准妹婿,张猛对黄一清的要求自然是尽量满足,况且“冶铁作坊”是学堂名下产业,也不是他张猛个人所有的。
花了一天时间,黄一清带着学生们弄记下了整个“冶铁作坊”的产量、销售额、交税额以及雇请匠人数量等具体情况,如果在后世,这些实际都是公开数据,但是在大唐,那可都是各家的隐秘,外人几乎很难知晓。
有了第一家,后面自然好办一些,像“毕昇印刷作坊”、“制衣作坊”、“香水作坊”等和学堂有关联的,很快也完成了普查事宜。
真正的难点在于那些私人所有的商号以及作坊,而“卫岗乡”内,最大的私人东家,毫无疑问就是冯宝。
黄一清觉得自己一个人去说服冯宝难度太大,便请了许爰、常远以及现在施工队的二把手韩跃同往,即便如此,在谢岩没有答应来的情况下,他的心里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听说他们一起来到自己府上,冯宝不禁笑了起来,他知道谢岩为何要搞这个普查,只有弄清楚乡里的所有情况,谢岩才能在后面有针对性的进行一些调整,尤其是学堂即将开始成批毕业学生后,在朝廷没有大的变化之前,乡里必须要考虑这些学生的安置,即利用学生所学,对乡里的一些产业进行升级,要么提高技术含量,要么提高质量和产量,总之是不能让毕业的学生,一股脑地跑去衙门当个胥吏,那就太浪费了。
除了对毕业学生的考虑外,普查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为将来“商税”税率改革,提供数据支持,与之相对应的是提高商贾的社会地位,只有提高商贾的社会地位以及说话的分量,才能够逐渐在社会上形成另一种力量,唯有如此,才能对影响一个王朝权力更迭的世家大族或者其他门阀造成制约,再加上科举和科学的力量,继而打通底层百姓成为国家精英的通道,最终形成,每个群体都可在朝堂之上拥有话语权,从而实现多方相互制衡,遇事协商解决的局面。
谢岩的远大理想,冯宝知道,却不晓得是对是错,只不过他一向奉行,谢岩去想,自己去做的原则,在自己无法断定对错的时候,都是支持。所以,对于普查,冯宝并没有任何抵触。
可支持归支持,冯宝却不打算让黄一清觉得太容易了,于是等黄一清他们坐下并道明来意后,开口道:“警官搞普查,我没意见,既然你们来找我,那就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答应?”
这个问题,黄一清还真就不是太好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大家“熟悉”吧。
“校尉,普查之事,虽说是谢县子安排的,不过黄某以为,此事颇为重要,故而想请校尉能够做出表率。”黄一清继续道:“‘卫岗乡’从无到有,再到如今繁华如斯,历时五年不到,发展变化可谓神速,然万物变化皆有定数,且黄某觉得,凡事都是一步一步演化出最终结果,如同算学一般,每一步都是少不了的,谢县子进行普查,想必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个过程,好为以后的乡里发展,找出更加有效的方法。”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冯宝颔首言道,随即又道:“可这是‘卫岗乡’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黄一清还真被冯宝给问住了,在他的心目中,冯宝和“卫岗乡”那是一体的,可现在冯宝这么一问,等于是把自己和“卫岗乡”切割开了,但用心想一想,似乎冯宝说的也没错,一个是大唐的政区,一个是私人,二者间本就完全不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