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邀请,老夫理当欣然前往。”褚遂良说道。
长孙无忌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并排同行前往长孙无忌的“公事房”。
宰相办公的房间自然不会小,里面有两个煤炉同时在燃烧,是以极为暖和,即使用温暖如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两人分别坐下后,有胥吏前来给每人面前案几上沏了一壶热茶。
“把‘烧酒’取来,老夫与褚公喝上两杯。”长孙无忌吩咐胥吏道。
很快,一坛“烧酒”,两个酒杯端了过来。
“汝自去吧,莫要让人前来打扰。”长孙无忌说完后,自己动手给两个酒杯斟满,还亲自端了一杯送到褚遂良面前,说道:“褚公为国操劳,老夫当敬一杯酒。”
褚遂良等长孙无忌回到自己案几后坐下,这才举杯说道:“赵公言重了,此杯酒,你我共饮之。”
“褚公,饮胜。”长孙无忌不再客气,举杯说道。
二人共饮一杯后,褚遂良放下酒杯,说道:“咱们的‘新安县男’可真是不一般,茶、酒和煤炉,可都是风靡‘长安’,不仅赵公这里有,老夫那里也是一样不少啊。”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地说:“莫不是谢县男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褚遂良道:“日前‘洛阳’来人告知老夫,‘卫岗乡’又出了一物,名曰‘香水’,据说此物打开之后,香气满堂,若喷洒于袍服之上,可留香一至两日,堪称神奇。”
长孙无忌起身又一次给褚遂良杯中斟满酒,同时说道:“奇淫巧技尔,乃佞臣惯有伎俩,不足为奇。”
褚遂良浅尝一口酒,又道:“此子若真是佞臣倒也无妨,可偏就其治下,百姓安康,辖内安境,着实称得上是位干臣。”
“褚公之意,此子为非常人也?”
“岂止非常,简直离经叛道!”褚遂良继续道:“据闻,‘司农寺少卿’刘仁景刚刚从‘卫岗乡’返回,转呈了几份文书给陛下,其中有一份文书中提到,他欲悬赏万贯、千贯给予农人、商贾之流,赵公啊,此例万万不可开啊——”说着,褚遂良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继而再道:“想吾辈寒窗苦读,历经十余年方得以入仕,薪俸年不过数十贯,若让农人与商贾之流,以微末之技轻松获得千贯、万贯,试问,吾辈当何以自处,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啊!”
严格来说,长孙无忌并不属于文人集团,他出自关陇贵族世家,依靠军功和谋划,取得“凌烟阁”功臣第一人的地位,然而他很清楚,“打天下”靠武人,“治天下”必须得靠文人,维护文人的利益,等同于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
因此,长孙无忌对褚遂良的说法颇为赞同,颔首言道:“先帝太宗,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亦不曾更改过赏额,可见此事利弊难明,在老夫看来,还是不宜改动为好。”
褚遂良道:“赵公所言,方为老成谋国之言。陛下年少,难免有欠思虑,还望赵公把握大局才是。”
“老夫与褚公同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当共同谏言,正视听,以防宵小之辈才是。”
“有赵公此言,老夫心安矣。”褚遂良道:“谢岩此子,领一乡之地,可称干臣,然其依仗家学渊博,时有奇思怪想,扰乱朝局,老夫以为,御史无视此子做为,可谓失察,不知赵公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知道褚遂良打的什么主意,他是想弹劾谢岩,希望获得自己支持,然而,长孙无忌更清楚地是,皇帝对谢岩那是信任有加,单凭不靠谱的“奇思怪想”一说就想拿掉谢岩,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褚公啊,谢县男既是‘干臣’,陛下怎可不用?况且此子所思所想,也是陛下的江山社稷,纵有不妥,那也算不得过错,依老夫之见,御史台既然不提,那便不提也罢。”
褚遂良深深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叹道:“既然赵公说了,老夫权且不提此事。”
“如此甚好!来,褚公,吾等再饮一杯。”长孙无忌知道,褚遂良这一次算是“放过”谢岩了。
可下一次呢?
长孙无忌可不认为褚遂良能够成功,在他看来,不管谢岩有多么“扎眼”,只要他不在“长安”,不妨碍自己,那就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和皇帝起冲突,毕竟那是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