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垂帘听政已然一年。赵昀命人再次翻新了德寿宫,小西湖上种满了荷花,在赵昀一再的恳求下,桂枝也从皓月宫再次搬到了德寿宫,仿佛回到了吴太后还在的时光。
桂枝心里明白,垂帘听政是新帝对她的一种尊重,更重要的是不能违背了太祖、太宗制定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家法,否则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种种议论,因此次年年初,她也起了让位之心。
醉醉皮裘思晦迹,行高终自有人知,在无上的权力面前,再加上有人刻意和有心热情吹捧,任谁都会迷失。
桂枝一路走到这里,已经失去了至爱,不可能再得到幸福,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权力了。而这权力,也是她每日每夜劳心劳力努力得来的。
自问自己代政这一年来,她一直牢记吴后的话,克勤克俭,常怀善心,又毫不铺张,崇尚朴实节俭。
就在这一日,赵昀来请过安后,桂枝收到了来自苏州的信,阅过后,她垂首半日未语。
苏姒锦病逝了。
她伤感万分,她生命中亲近的人,终于尽数离她而去。
她轻轻提笔,写道:薄薄残妆淡淡香,眼前犹得玩春光。公言一岁轻荣悴,肯厌繁华惜醉乡。
桂枝终于明白了,往事如云般缥缈遥远,看破红尘待如何,犹如新燕补旧窝,到头辛苦还辛苦,一世逐波枉逐波,积万黄金空白首,争名夺利尽虚浮,万般算起浑如梦,何不回头念弥陀。
这之后,桂枝独自留在佛堂为那些已去的人祈福,她放下了,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留恋于高堂庙宇了。
最重要的人都已经离去,什么都不重要了。
垂帘听政一年,赵昀也已经足够成熟了,是时候放权将这江山还与赵家了。但唯有一人她还放心不下。
皓月宫当下已更名为慈明殿,桂枝在这儿住习惯了,便也不想搬去别处。
赵昀近些时日来得又勤了些,桂枝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娟儿,来。”桂枝轻轻点手,示意不远处正在练琴的云娟近前。后者已然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桂枝。
“圣人。”云娟近前后,笑盈盈地施了一礼,便在桂枝身旁坐下。
岁月总算在美人迟暮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如今的桂枝已然不是当年的桂枝。她牵起身旁云娟的手,道:“这琴你可要好生保管,它乃是哀家的母亲送的,亦是哀家的第一把琴。”桂枝的眼睛望着云娟另一只手上捧着的琴道。
云娟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圣人,再过几日便是您的寿辰了,奴婢练琴便是为了给您祝寿,只是……”
见她似是有心事,桂枝浅笑一声,遂问道:“怎么?有心事?”
云娟抿唇颔首道:“圣人,奴婢不知弹奏什么曲子,左思右想也不知您喜欢什么。”“只要是你弹的,哀家便总是爱听,不必纠结。”桂枝笑道。
然而她这边话音刚落,另一旁便有下人报:“禀太后娘娘,各宫的寿礼已经送来了,官家的那份儿亦是送到了宫门外,没您的意思,奴才不敢擅自做主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