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关心此事吗?”房玄龄反问道。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知道怎么掌握主动权,还是李泰好相处些,只要起个头,就会顺着话说下去,好糊弄。
“按理,我是不该多置喙朝中事的,可昨日与父皇闲叙,听了几嘴,觉得倒也是利国利民,房相怎么想呢?”
房玄龄听明白了,还是奉命来的。
“上次朝议,陛下既然拍板,那为臣者,当是尽心分忧了。”
“父皇常说,朝中忠贞为国者,以房相为先,大人真乃基石。”吹捧上一句,语锋陡然一转,“只是,听闻反对者不少,只房相一人,恐难消父皇之愁。”
房玄龄眼角一跳,低下头端起茶盅,“殿下尝尝这茶,说来,还是托殿下的福,才知茶香真味。”
李承乾端起茶水,“嗯,汤水清亮,口唇齿留,亦有回味,是好茶。”
“殿下既然喜欢,那走时带上些,回去慢慢品。”
李承乾把玩着茶杯,“房相,这茶叶是产自峡州的吧。”
“殿下真是知茶,确实,是去年的雨后茶。”
“房相觉得这茶香吗?”
似是话中有话,房玄龄谨慎道:“我非殿下这般懂茶,倒也喝不出多少味道来,只是附庸风雅,用来解渴罢了。”
“那房相能喝出血涩味来吗?”李承乾变得严肃,“房相可知,峡州有多少茶商,又可知,他们手下,有多少采茶人?”
房玄龄沉默不言,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李承乾自顾自道:“黔州多有峡州茶商,我曾听人说过,这些茶商几乎家家都养着大批奴仆,少则数百多则上千。”
“峡州是茶叶重要产地,听闻光是有名有姓的巨贾就多达几十家,将他们豢养的奴仆加起来,万人应是有的吧。”
“父皇登基二十余年,兢兢业业,轻赋税,宽待民,朝中都言,当下是盛世,家家丰衣足食,这话就算是有水分,可填饱肚子应是不难,缘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奴呢。”
房玄龄想岔开话,可李承乾兜兜转转,又是给绕了回来。
“房相,您经历的要比我多,懂得也要比我多,这自古以来,权贵豪绅,最是能钻空子了。”
“他们如是蛭虫,无孔不入,钻入肌肤,深入骨髓,不断的吸食血液,一个人再是强壮,也抵不住经年久月。”
“要想避免这遭,唯有一个办法,查漏补遗,不断的革新,不断的改正,固步自封,只能自寻亡故。”
房玄龄心头一震,可也只是震震,多年的明哲保身,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李承乾等了等,不见有所反应,继而再道:“承袭圣学之人,无不都有个济世安民的梦,房相当年读书之时,难道就未曾立下过宏愿?”
“隋末乱世,兵荒马乱,苍生如猪狗,春秋一载黄粱梦,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天下,是您辅佐父皇打下来的,也是您帮着父皇夺下来的,难道,大人就不视其为自已的心血吗?”
房玄龄眼神有了变化,纠结,不甘,迷茫,以及哀色。
李承乾看着他,继续说着直击心灵的话,“大人为宰辅,受世人敬仰,饮得茶,食的饭,穿的衣,都乃百姓供养,难道您就不该为百姓,为天下做些什么吗?”
房玄龄觉得脸热,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身子也不舒服起来,衣服变得沉重又粗糙,他不安的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