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声喝,众人纷纷弯腰。
皇帝虎目环顾,许久,淡淡道:“按照卿等的意思,朕的家事,是不是不该拿到朝会上来说,朕的家事,是不是与卿等无关。”
“陛下之家事,自是陛下决议,臣等不敢过多置喙,但陛下将家事呈与朝堂,臣等,便也不敢不顾社稷,不敢不遵臣道。”
“好,卿说的极好。”李世民笑了,而后,看向李承乾,“高明,你先回去吧。”
“诺,孩儿告退。”
李承乾作揖离去。
他腰挺的很直,头也抬着,看着是昂首挺胸,但在李治看来,他的腰却弯着,头也低着,是灰溜溜的逃窜。
李世民看着,当李承乾身影消散,收回目光,再看向群臣。
“说说修路的事吧,去岁关中各处青路竣工,大大有益商人百姓出行,今年,不仅通往灵州的路必要贯通,朕之意,还应同时修筑通往洛阳的青路,再以洛阳通至太原,最后辐射至南方各地……”
李世民述说着心中的蓝图,他打算今年将修路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征发百万民夫,各地同时动工,争取在两年之内,修筑出一条贯穿整个帝国的大动脉。
虽说青路是在原有的官道上重新铺设,不用去填壑开山另辟新径,但大唐疆域太广阔了,两年之内想要修建一条主干道,实在是有些太过紧迫,况且,征发百万民夫,这个工程量太过庞大,稍有不慎,便有伤及根本之患,所以不少人持反对意见,觉得李世民急功近利。
劝谏者众多,李世民也不得不让步,最终的决议,灵州按原计划去修,另外再新开两条,一从长安通往洛阳,二从长安通往河东。
敲定下了这件事,又议起了其他事,太极殿纷扰不断,但这都与李承乾无甚关系。
走在回大明宫的路上,程良骏一脸怒容,他眼中闪烁着想杀人的冲动,李承乾倒仍显得沉着,看起来,像是丝毫不介意被一群人连番的斥骂。
其实,他倒也不是胸怀宽广到被人骂了还无动于衷,他也生气,他也恼怒,但是,李承乾知道,生气是无用的。
指骂他的那些人,不全是视他为敌,其中一些不过是出于臣子操守,今日他们因罪名不容自已,他日摘掉头上谋逆的帽子,便也就不会再多有为难了。
让李承乾现在费心的,还是李世民,叫他去上朝,言之是有家事,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托辞?
李承乾实琢磨不透。
~~~~~~~
散了朝,李世民回到两仪殿。
皇帝的脸色不好,宫人们皆都小心翼翼起来,李承乾这时求见。
“孩儿参见父皇。”
李世民暗叹一声,“高明,那些人的话,你……”
话没说完,听的李承乾道:“父皇,孩儿想回昭陵去了。”
“高明,你……”
“父皇,冬日天冷,父皇怜惜孩儿,让孩儿回宫居与大明宫,如今天气回暖,昭陵复工在即,孩儿既是守陵赎罪,也应当是该回去了,免得有人再借此说些闲话,令父皇难做。”
李承乾的眼中,露着执拗与坚决。
李世民再叹一声,“也罢,高明,大丈夫立足天地,要经得起骂受得起辱,韩信能经胯下,方可成兵仙之名。”
“父皇放心,一些杂言,还不至于让孩儿受挫。”李承乾露出笑容,自他的身上,展现出了十足得韧劲。
对于精心呵护的谷物花卉来说,雷雨风暴是劫难,但对于石间野地的杂草来说,雷雨风暴却是美事。
李世民欣慰的笑笑。
随之,李承乾作揖而去,随着他身影消散,皇帝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
很大,阻力很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只是刚一伸手,就惹来了疾风骤雨,皇帝也很难,有些事,纵然他有心,但却也无力。
“殿下。”
李承乾拾阶而下,听到呼唤,回首一看,是王十七。
“奴拜见殿下。”
“王姑娘。”
李承乾神情温和,对于她为何会出现在两仪殿,看起来丝毫的不惊讶,如此,王十七便可确信,确实是李承乾将她从东宫捞出。
“奴,多谢殿下。”
李承乾笑笑,左右看看,“王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晌午左右你去大明宫,明日我便要回昭陵去,短时间内恐不会回宫里来,有些话我需与你言明。”
“诺。”
李承乾颔首而去。
王十七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久久都未回过神,哪怕已看不见了人,还是呆呆望着,丝毫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正有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