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臭骂后,眼见的高德阳吓得脸都白了,高士廉这才算是作罢,几个深呼吸,他调整好情绪,用极低的声音道:“明日重考,陛下都安排好了,等会会有人将试题送来,今天晚上,你给我好好的背,明天,认认真真去考,只要考得过,这事也就过去了。”
高德阳脑瓜子一懵,傻傻的道:“祖父,陛下要帮我作弊?”
啪~
一巴掌抽来。
高士廉怒道:“闭嘴,把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家里,哪怕就是睡着了,也不能给我胡咧咧,听清楚了没有。”
高德阳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看他这可怜样,高士廉心头不禁又是一软,想想,其实也不能该怪高德阳,他也是被利用坑害了,要怪,都该怪李承乾,一切的根源都始自于他。
一声长叹,高士廉问道:“你给我说,可是李承乾蛊惑的你舞弊。”
高德阳喏喏道:“表兄……没有蛊惑我。”
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看不明白,竟然还一口一个表兄,你把人家当表兄,人家可没把你当表弟。
高士廉气的反笑,“他都跟你说过什么,你给我一一说来。”
高德阳跟李承乾其实也没见几次面,两人说的话不算多,基本上都还记得。
高士廉听完后,未得到一点有用的,从头到尾,李承乾竟都没说过需要高德阳去帮他做点什么。
鸡早打鸣,鸟早捕食,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李承乾不可能真的只因高德阳唤他一声表兄,就去做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
那么,李承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搞清这一点,高士廉实在难以心安。
他出神的琢磨着,高德阳静静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管家领着张阿难进来,这死一般的寂静,才算是被打破。
“张公公。”
高士廉十分热情,张阿难不多说什么,直接从怀中取出信封,递过给高士廉后,转身扭头就走。
摊开试题一看,上面已写有答案,皇帝做事真是周全。
“去,赶紧背,无论如何都要背下来,一个字都不能错。”
高德阳认真的点点头,随即坐到书房,开始死记硬背。
与此同时,李承乾也已快到地方。
远远看去,两仪殿的灯火有些微弱,但这却是照亮天地唯一的光。
是谁劫走高德阳的呢?
不用多想,除了李世民不会是他人。
那么李世民又是怎么高德阳被送去新平县的呢,这个答案也不用想,必然是有人跟在他左右暗中盯着。
皇帝知晓点什么,这在李承乾的预料之中,因为他最近做的这些事,不管是吕梁还是刘德成,或者鼓噪清风楼的士子来宫外跪谏,以及让林七故意散播编排高德阳舞弊的传言,留下的破绽太多了,只要稍微动脑想一下,稍微用心关注一下,很难会不怀疑到他的身上。
这些破绽,有些是李承乾故意留下的,有些是无可奈何留下的。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世上没谁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只要有所动作,定是会留下痕迹,只有傻子,才会觉得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之所以故意留下些破绽,是因为他想表明一下态度,顺带着的,试探试探李世民的容忍度。
自贞观十九年回到长安,如今已是贞观二十一年,眼瞅着马上都要到贞观二十二年了,他回来已有三年之久,该是向李世民展露展露心机手段和野心了,扮猪吃老虎不假,但不能真的让人把你当成猪,以为你只想吃了睡睡了吃毫无一点追求。
但是,在不经意间,破绽留下的太多了,或者说,他有些低估李世民的手段了。
皇帝所知晓的,要比他所预料的多的多的多,以至于事情现在失去了掌握,李承乾陷入被动之中。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逼迫李世民,下令让高德阳重考,这一目的因为长孙无忌这个好舅舅的助攻,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可是,现在高德阳,又被李世民送了回去,这不符合李承乾的计划。
他费了如此多的心血,耗费如此多的手段,终于是让现在,舞弊一说被人津津乐道,终于是让全长安的人关注着高家,也终于是将寒门士子的不忿之情调动了起来。
本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高德阳临阵脱逃,只要他不去参加重考,那瞬时就能引爆舆论,瞬时就能让科举的公信力降至冰点,到时就可轻而易举的鼓噪许多人吵闹起来,朝廷立马就会面临如泰山般的压力,如此,李承乾的谋划,就算成功了九成九。
但现在,高德阳回去了,李世民为什么要将他送回去,李承乾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父亲应该是要做与他同样的事,只要让高德阳蒙混过关,那舆论立马就会平息,各种麻烦事立马就会消散。
这非李承乾所愿看到的。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去将高德阳从高家弄出来,然后再将他给藏起来,别无他法之下,只剩一唯一一条路,那就是跟李世民摊牌,说服皇帝,让李世民按照他所设计的路来走。
这条路,要吸人血肉,刘德成、博文、吕梁,已经献祭其中,最后,还需要高家的血。
李世民能不能被说服,他能不能舍得了高家,李承乾心中实在没底。
他甚至都不知,现在踏入两仪殿,等会出来的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由。
沿着玉阶往上,每一步很沉重,等至门口,李承乾也不免有些紧张难安,他在心中不断组织着话语,站在一侧的黄门,颇有眼色的进去通报。
不过两三息,黄门从里头出来,他挂着示好的笑容,“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你可真是机灵。”
撂下这么一句,李承乾硬着头皮进殿。
黄门自觉这是夸奖,于是高兴不已。
“孩儿,恭问父皇圣安。”
李世民有些疲倦,浑浊的双眼看着李承乾,自眼海深处弥漫起一股难以言说之情来。
“嗯,请完安就回去吧,朕也乏了,想回去歇着了。”
李承乾突的跪下,“父皇,孩儿不是来请安的,孩儿是来请罪的。”
一而再再而三,所思所为,总是让人猜不透,李世民突生一股燥火,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