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殿位于山阴中,殿口朝空,挂在山壁上。大门推开,寒气扑面而来。
殿内,昏暗光线之中,一名容貌清矍瘦削的青袍老者坐在一张楠木燕尾筝前,这张古色古香的燕尾筝尾部被火烧焦,因此得“焦尾筝”之名。
宋二虾关上门,微微躬身道:“二师兄,十八年未见,你容颜未变,一点未老,着实神奇,师弟得要好好向你讨教。”那老者没有抬头,左手一扫,抚动琴弦。一声声清亮的音符从指尖泻出,空空凉凉,穿越大殿,萦绕悬空寺,飞扬于绝谷峭壁之间。
大珠小珠落玉盘,像小溪泉水叮咚,又好似山谷幽兰。宋二虾静静立在殿门前,聆听二师兄令狐藏潜心抚筝。
一曲既罢,宋二虾吟道:“鸣筝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哈哈哈哈,八师弟,你可真是我的知音人哪!你走之后,恒山上再无人与我联床夜话、研讨音律,二哥可是时常想起你。”
恒山派聆坐第二把交椅的令狐藏笑道。
看他音容举止,又有谁能想像得到山道中的三名死者便是这位情趣高远、气质优雅的老先生所杀?
宋二虾道:“二师哥琴艺精进巨大,听得人如痴如醉,可喜可贺。”
令狐藏抬起头:“八师弟,自当年一别,我十八年来只能对牛弹琴。”宋二虾道:“知心人难遇,知音人更难觅。”
令狐藏点点头,道:“可惜,可惜了。”
宋二虾从长袍下抽出一对月芽钩道:“道不同,不相谋,没什么可惜的。二师兄请亮刀。”令狐藏道:“我不用刀已好多年。”
“哦,不知二师兄使什么兵器?”
令狐藏手指竖拨琴弦道:“筝显刀影,刀发筝音。”
宋二虾面色一变:“筝刀!”
“没错,是筝刀。”
宋二虾道:“二师哥竟然练成本派第一绝技,当真可喜可贺!师弟不才,欲一睹筝刀真容。”
令狐藏点点头,道:“八师弟,二师兄弹一首《十面埋伏》给你欣赏罢。”说罢指尖一甩筝面。
激昂筝音响起,荡人心旌,缓缓一柄无质有形的尖刀自筝音中凝聚、成形、清晰继而射出,飞向宋二虾。
宋二虾双眼精光闪动,凝视筝刀逼近,侧身闪躲,筝刀擦过,带得衣衫扬起,落空飞插在他身后的殿门,于门板上击穿一个细长方窟窿。
令狐藏两手连拨,悠长乐声不断,一柄柄筝刀形成并飞出,宋二虾月芽钩舞动,将那飞抵的筝刀拨开。
筝音不绝,筝刀不停。
无数锐利锋芒自燕尾筝中浮现、射出。
宋二虾左躲右闪,身后的殿门已被击得千疮百孔。而击打在砖墙上的筝刀响过后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个深达一寸的小坑。
筝刀,虽成于筝,却源于令狐藏高深精纯的内力,每一把筝刀形成,皆要消耗一分内力。
无数筝刀接连不断浮现射击,但令狐藏内力真气如碧绿深潭,丝毫未见枯竭迹像。
筝刀源源不断,若不近身攻击,宋二虾绝无取胜机会。
他长啸一声,于如雨的筝刀阵中纵身抢上,逼近至令狐藏身前,月芽钩掠出,勾击令狐藏喉咙。
令狐藏将焦尾筝一竖,右手快速拨动,筝音绵密急促,顿时数十柄筝刀发出,织成一张张刀网扑向宋二虾,逼得他不得不收回双钩,两把银钩上下翻滚,舞成一团钢圈,将全身笼罩在钢圈内,把密集的筝刀尽数挡开。
那无数筝刀被月芽钩挡开,向四面八方散射,于殿内击出数不胜数的洞孔和坑窝。连地板也出现数十个空洞,一股股冷风从殿门和悬空的地板窟窿吹进来,发出怪声鬼叫,殿上几支昏烛蜡烛在寒风中摇摆,几欲熄灭。
那一柄柄筝刀带有巨大冲力,将宋二虾的钢罩轰得步步后退直至殿口,大门外就是百丈悬崖,再退,那便要摔成一堆肉泥。
就在这时,一曲《十面埋伏》刚好奏完,音尽,刀绝。
宋二虾双脚站在殿口内,背依破烂不堪的大门,停下两钩,两颊青筋突起,数滴汗珠从耳旁滑落,滴在地板上,静寂之中嗒嗒有声,清晰成律。
“八师弟,你是第一个听完这首《十面埋伏》的人。”
宋二虾微微喘气,过了一会才道:“二师兄,你果然练成了师门第一绝技,是江湖上百年来的第一人,着实了不起,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识了筝刀风采,死而无憾。”
令狐藏筝弦轻轻一拨,发出一串清脆乐声,说道:“二虾师弟,你知道练成筝刀的首要决窍是什么?”
宋二虾擦去额头的汗水道:“音律和内力。”
“你说得不错,江湖上懂音律的人数不胜数,有内力的人亦所在多有,既懂音律又有内力的人为数也不少,但是,同时精通音律又有高深内力的天才,天下却屈指可数。”
宋二虾道:“说得不错,二师兄今日表现配得上‘天才’二字。”
“过去几百年间,会使筝刀的人有谁?”
“咱们恒山派创派的西门祖师、祖师的师父六韵道人以及北斗派创派师祖周紫龙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