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霆费了些功夫,找到那仵作家,藏在柴房等待,晚饭后,仵作上茅厕,路上被突然出现的谢霆吓了一大跳,谢霆让他稍安勿躁,讲清楚来意,仵作道:“英雄,赵公子确实死于砒霜之毒无疑。”谢霆冷笑道:“你睁眼说瞎话,孔映泉馆里砒霜一两不少,凌秀才从何而来的砒霜,你休想蒙混过关,快说,那是什么毒药?”仵作无法隐瞒,无奈道:“英雄,赵南秀所中之毒极是古怪,似砒霜却并非砒霜,因为砒霜之毒使人疼在胸腔间,中毒之人疼极之下,必将上衣撕破,胸部抓挠出血,可赵南秀上衣完好无损,胸间一丝一毫的抓痕也没有。更关键的是那茶水中有股腥臊之气,砒霜却是什么味儿也没有的。可到底是什么毒,我也认不准。”
“那你为什么不向齐大人明说?”
仵作道:“凌源兴承认是他落毒杀死赵南秀的吗,至于落的是什么毒,已没必要探究。”谢霆哼哼冷笑道:“你是怕齐知府怪你不力,又嫌麻烦是吧。”
仵作挠头道:“英雄,我只是个仵作,又不是大夫,那里懂得凌源兴下的是什么毒,至于具体是什么毒药,似乎不关我事。”谢霆道:“不弄清赵南秀死于何种毒物,能够结案吗?”仵作道:“走正常程序是结不了案的,所以我上报说是砒霜。”谢霆道:“你明天跟齐知府说,赵公子不是死于砒霜中毒,具体是什么毒,你说正在排查,清楚了吗?”仵作苦瓜般的脸容,说道:“这样很麻烦的,很麻烦……哎哟……哎哟……英雄请放手,我照做就是。”
谢霆松脱他的手臂道:“不听话就废了你的手。紫砂壶在那里,让我看看。”仵作不敢有丝毫犹豫,带他来到府衙外,自己进去存放证物的小屋,拿来紫砂壶给谢霆。
谢霆抱着紫砂壶连夜回到京城,等天亮后入城与箫冰冰见面,说起周苍,两人都是一面无奈,谢霆不多废话,让箫冰冰辨识紫砂壶中的毒,箫冰冰看了好一会,又闻又尝,说道:“谢大哥,根据赵南秀狂笑而死的情状来看,这是某种罕见活蛇的唾液,至于是什么蛇的毒液,我暂时也认不准。蛇毒入口即死的,非普通金银环蛇、竹叶青、过山峰等常见见血死的毒蛇。”
谢霆道:“箫姑娘,连你也弄不清楚,可见此蛇的罕见程度,以此推断,凶手不可能是那只知读死书的凌秀才。”箫冰冰道:“谢大哥,你怎么还有心管这事?”谢霆道:“箫姑娘,傻苍的事急也急不来,此事关涉到青莲教,我不得不管。”箫冰冰道:“原来如此,青莲教确实是头等大事,谢大哥,我继续留在这里探寻,青莲教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马上通知我。”
谢霆回到卫州,找到仵作,对他交待一番,仵作点头照办去。
翌日一早,齐岸召集人马要再去赵府勘验现场。
众人不由得大眼瞪小眼,“大人,凶手不是那凌秀才吗?他已招了供,孔小姐和喜儿的话也从侧面证实了他,我们还勘验什么?”刘师爷捻须一笑,“诸位,赵南秀死于中毒不假,但并非砒霜之毒!这一点我们也是刚刚知晓。”把案中的疑点说了出来。齐岸接口道:“凌源兴大闹赵家和因情出走寺庙,我猜测只是巧合而已。至于他招供为凶手,更是出于误会,他乍听赵南秀已被毒死,想当然地以为是孔佳姿下了毒,为解脱孔佳姿,他便自供为凶手。他和孔佳姿真正是一对痴情有义的生死恋人!上次我们受赵震宇一面之词的影响,只把眼光盯在了洞房内,如今看来,也许问题出在茶房,也就是说在茶水未泡好之前,开水中就已被下了毒呢!”
本来孔佳姿为凌源兴鸣冤叫屈且被齐岸当堂认作义女,赵震宇已是气炸了肺,齐岸还上门要再勘验茶房,更是怒火中烧,气咻咻地道:“齐知府,这茶房有什么好勘验的?犬子不仅嗜茶,而且还有洁癖,这茶房中的一切都是新的:新茶炉、新铜锅、新茶壶、新杯盏……就连那个烧茶的丫环笮容也是新买来的!直到犬子新婚那日,茶房才开煮。也就是说,犬子中毒的那壶茶实是从这茶房里烧出的第一壶茶。老夫早就说了,凶手是那穷秀才凌源兴!”
齐岸遭到一番抢白,并不生气,道:“赵大人不必怒气,小人断案十数载,这样做自有道理,你也不想赵公子死得不明不白对吧。”赵震宇无奈,儿子的死既然有可疑,那还能说什么?只好按齐岸的要求唤来笮容,叫她按照那日煮茶的情形再煮一壶茶来。笮容点点头,打开了茶房门。只见这茶房正中砌了一个锃光闪亮的陶瓷风火茶炉,茶炉正对房梁,梁下吊了一把高柄长嘴、人称“玉书煨”的煮茶瓦陶壶。
笮容从房中提了一个小桶,来到茶房后,接了一桶泉水提了过来。齐岸见那桶中水清洌纯净,忍不住从桶中舀了一瓢,品尝了几口,咂着嘴连叫:“好甘甜的水,真乃天赐一珍!”笮容往玉书煨中添了两瓢水,打着火石煮起茶来。不多时,水开了,笮容揭开玉书煨的顶盖,并不急于将开水舀出来,而是从那只盛着“水金龟”茶叶的罐中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撮茶叶,均匀地撒在玉书煨中,继续煮了一会儿,只见开水的雾气直冲房梁,满屋异香扑鼻。
“怎么茶开了这要再烧?”
望着齐岸疑惑的目光,笮容解释道:“赵少爷说,芯涛泉水虽甘甜,却有一股淡淡的土气,须开盖多煮一会儿,方能驱除土气,而水金龟也须连壶煮的。”
这赵南秀真个怪癖!齐岸不由连连摇头,忽见水雾之中有一股极不引人注意的细线从上而下落入玉书煨中,又听头上瑟瑟有声。齐岸不由抬头往房梁上一望,只见红漆房梁上盘绕了一条手指般大小的朱红色小蛇,极不易发现,小蛇倒挂着尾巴往齐岸急忙往上一指,这下众人全看了个清楚:果真这茶房里有条毒蛇呢!
赵震宇惊道:“蛇!这里怎么有蛇?”齐岸道:“赵大人,这条蛇可能就是直接毒死赵公子的凶手,我们先抓了再说。”赵震宇心知有异,点点头。
众衙役一声呐喊,上房揭瓦,一阵折腾,终于捏住了那蛇的三寸之处,将蛇活捉下来。众人将那蛇细辨半天,连连摇头,没人认得出,仵作禀告道:“齐大人,在下无能,实在不识这蛇是何种毒蛇,不过我师父可能识得。”征得齐岸允许,仵作把小红蛇装好带给谢霆,谢霆也不认得,即时入东京城找箫冰冰,其时她师父陈孤芳尚未南下,见得毒蛇,惊道:“这是华山的小红龙!又叫懒散蛇,喜以朱砂为食,这种蛇毒性极大而奇特,中毒之人先感到体麻身酸,狂笑一阵后必肠断而死。我在华山采药时,曾在当地人家里见过这种蛇!”
谢霆问:“陈掌门,这种红皮蛇分布广吗?这里的人好像都不认识这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