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观当场命人将吏员抓了起来,并安排人另取粮食,抓紧时间熬米,对围过来的众人保证:“让你们吃得饱饭,是我魏观的本职。现如今你们遭了灾,又要你们出力换饭吃,我本就于心不忍,偏还有吏员从中贪腐,如何能轻饶?”
高启应下。
詹徽见父亲詹同心情不错,询问:“父亲似乎在敲打张度?”
“风水??”
新河工皱眉,追问缘由。
张度微微摇头:“回老尚书,我并没有去见魏知府,只是在河工之中了解一些情况。”
詹同微微点头,平和地说:“张度此人虽然是洪武五年成为监察御史的,可此人颇有些胆量,弹劾过不少勋贵、官员,算得上是铮铮傲骨,只可惜……”
一个个河工下在河道之中,努力清理淤泥,河岸之上还有马与骡子拉淤泥,若是赶工,还需要安排人手挑淤泥。
新河工心头大震。
河工之中,一个面色古铜,脸颊消瘦的中年人看向魏观,嘴角微微动了动,端着碗到了树下,对一旁的老河工问:“这苏州府多少河道没有,为何魏知府偏偏选了这锦帆径??”
这倒是省了知府魏观不少事,毕竟几个知县就在城内,出点事立马可以找到人,时不时就能请到县衙来敲打敲打。
“吃,吃。”
詹同呵呵笑着,住进了苏州城内的客栈。
点卯,处理文书。
詹同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监察御史张度,毕竟是朝廷之中的老熟人,张度知无法躲过,便主动上前行礼。
张度深深看着詹同,冷汗直冒,低下头:“受教了。”
詹徽不解。
钱粮从手过,三成再三成,能落百姓手中的,不知道被剥了多少个三成,原本好端端一个月六斗米,落手里兴许只是一捧米,这就是胥吏的手段!
魏观恼怒不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自己几次申明后果的情况下,依旧有人敢出手抢夺这些蒙受饥荒灾害百姓的口粮!
可恶至极!
晌午前收了工,太阳实在是毒辣得很,河工们只好躲在树荫下等待发饭。
衙役将铁勺子猛地搁在锅里:“老子管你们如何干工,我只管发粥米,爱吃不吃!”
“自今日起,苏州府衙将全天对你们开放,但有人让你们吃不了饭,你们就去府衙敲鼓。只要我魏观在苏州一日,只要你们干一日的工,我就要保证你们这一日不饿肚子!”
锦帆径两岸修了不少临时茅棚,供河工们休息。
“龙气?”
张度转过身,看着詹同缓慢的背影,犹豫了下,再次走入客栈之中,冲着掌柜说:“再住三日!”
魏观脸色很是难看,以工代赈最大的问题就是克扣粮食的问题。
老河工见衙役如此不讲理,也习惯了,只好让众人排好队,领走可怜的米饭。
户房吏员瑟瑟发抖,魏观一直都没来过,今日怎么跑这里来了,还被抓了个正着,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老河工看了看新来的河工,颇是和善的解释:“锦帆径位于城西,只要挖通了之后,便能方便船运,能省了多少事。何况这事关苏州的风水,自然需要紧着来。”
老河工笑着指了指东面:“这锦帆径位于卧龙街的西面,龙要饮水,可这锦帆径自元朝时便淤塞了,没了水,自然不利于龙。只要疏浚了这锦帆径啊,咱苏州府也就有了龙气。”
詹同是个老狐狸,知道张度这个时候来苏州府,想来与陈宁脱不了干系,哪怕是张度将苏州府的事告诉陈宁,也无妨,现在还有机会。
明朝时期,许多府城是一县附郭,即将县衙安置在府衙的城中,一县附郭并不少,二县附郭就很少见了,可像苏州这样三县附郭的,可以说是极为罕见。也就是说,在苏州城里,不仅有一个知府衙门,还有三个县衙。
新河工将饭碗搁在地上,面色冰冷起来:“如此吗?”
詹同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才开口说:“只可惜,张度此人有些迎合陛下,未必是真正用心弹劾。陈宁、胡惟庸等人,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有问题,尤其是陈宁,可不见张度弹劾过一次陈宁,更没说过胡惟庸一次不是。只能说,他是个聪明人,还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
老河工瞪了一眼:“说什么糊涂话!”
詹同颔首:“是啊,若我不来苏州,恐怕再也见不着你。”
“老尚书身体康健,怎可说如此不吉的话。”
魏观连忙摆手。
詹同看着魏观,不苟言笑:“我说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