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县学宫。
梧桐树下,石桌之上,黑白对峙。
顾正臣捏着一枚黑子,时不时在指间转动,见刘桂落了子,随后便跟着落子,只不过两人落子的位置,一南一北,毫不相干。
刘桂皱着眉头,看向顾正臣:“县尊这棋,属实令人看不懂。”
顾正臣淡然一笑:“我棋艺不精,随便下下而已,倒是刘教谕,步步思虑,棋棋盘算,这样看似握着大局,稳重在前,但恕我直言,棋如人生,即无悔棋一说,也无停留一说。人在途中行,宛若舟船漂于河海,不进则退,没有那么多思量时间。”
刘桂惭愧不已,这是埋怨自己思考下棋的时间太长了啊。
不过是谁跟你下棋也得防着点,你啪啪落子,还不走寻常招式,丝毫不考虑星元中央,而是跑到边角处落子,这透着诡异的棋路,不想怎么行?
训导孙统端着一盘洗干净的山楂走了过来,放在石桌上,看了看棋局,皱眉道:“县尊这是打算四方围战吗?”
顾正臣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罐中,拍了拍手,拿起一枚红透的山楂,咬了一口,顿时酸到,皱着眉头咽下:“你们也看到了,句容织造大院、裁缝大院已经做了起来,现在来看,原来的一些担忧已荡然无存,这两个大院将会一直运作下去。目前县衙正在筹备匠作大院,专攻匠作事宜。”
刘桂、孙统点头。
句容县城在短短二十几日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一百名?”
刘桂深吸一口气,孙统也被触动。
孙统有些奇怪,看向顾正臣:“县尊,这些似乎与县学宫并无多少关系吧?”
府、州、县官与胥吏操控社学:
县学宫的教谕刘桂、训导孙统每日也是要出门走走看看的,句容的改变自然看在眼中,对于县衙的动向,两人也很是清楚。
顾正臣看向刘桂,嘴角微动:“刘教谕,你认为多少合适?”
刘桂认真思索了下,回道:“若县尊当真要在句容行圣人之道,就不能太少,我以为,首批娃娃应该在一百名左右。”
刘桂只是看着,并没有发问。
刘桂明白了顾正臣的想法,凝重地问:“县尊打算从多少娃娃开始抓起?”
而洪武八年的社学,则补上了教育的最后一个缺口:小学。
顾正臣正色道:“荀子云,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大明开国已有六年,虽外敌尚存,然国本已立,天下将兴,正当此时,应大推教育之道,行圣人教化,培育人才而国用之。”
“教育?”
哦,你不想读书啊,想回去放牛去啊,那不行,你得留下来读书,必须留下来,凑数。
你想读书啊,有没有钱,没钱你来干嘛,想读书交钱。
让孩子翻看背诵《大明律》,也不知道老朱咋想的,若是搁后世让孩子们背诵《刑法》,估计一堆人自闭,连学都不愿意上了。
“没错,就是孩童!”顾正臣重重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长空,深深说了句:“教育要从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