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开出多远,白辞突然让在路边停一下。
“怎么?”
白辞递过去手机,是短视频。
“呼——我们昨晚可差点真要渡劫了,看到这棵树没有,都被劈焦了。”
发布视频的账号叫‘假期野营纪实,’几名大学生趁着假期来山里露营,没事发一发日常。
林云起暂停截图放大,画面上遭雷劈的树,正是小区高墙后的那棵。
“如果视频是真的,昨天晚上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白辞颔首:“去问问看,或许会有收获。”
视频是早上发的,现在赶过去,有碰上的可能。林云起倒车回去,不翻墙的话,他们得绕一个大圈子。山头不远,但真正抵达,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林云起安全意识很强:“别太深入,外围晃一圈。”
昨夜暴雨后,山里蛇鼠虫蚁怕是都出来了。导航的全景图显示下,这边适合扎营的地方的不多。
白辞:“离这二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处缓坡,过去看看。”
没走多远,就听到抱怨的声音:“我不想待了,换个地方吧。”
“不是你说在这边容易涨粉?”
“这边是富人区,运气好采访一两个特有钱的,视频播放量肯定涨,我也没想到会下雨啊!”
“打扰一下。”林云起插入他们间的谈话。
保险起见,他并未直接打听孩子的事情,只是询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在这里看到陌生的人影。
“陌生人?”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是个小偷,我们在找他。”
几名学生下意识以为林云起是便衣警察,配合地回忆起来,其中一位男生好像想起什么:“快天亮的时候,那时候风特别大。我担心帐篷被风吹跑,出来做加固,好像听见有小狗的叫声。”
“狗叫?”
男生:“我也不确定,毕竟风大了什么怪音都有。”
林云起:“记不记得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旁边的女生闻言笑着说:“他最没方向感了,这哪能知道?”
不料男生还真朝西面指了下:“就是那里,被劈焦树的地方。”
林云起和白辞过去绕着转了一圈,暴雨能冲刷证据也能留下痕迹,在离树不远的地方,泥泞的软土上印着一个相对清楚的脚印。
尺码大约是四十一到四十二,运动鞋,这个尺码多为男性。
林云起:“昨天站在这里的是人,但刚那名学生听见的却是狗叫。”
白辞:“如果是一个抱着狗的男人,就说的通了。”
雨天抱着狗站在山脚下,无论怎么想,都是异常行为。
林云起手指抚摸着墙的残缺部分:“利用宠物来诱导孩子,方法不新颖但是大部分时间管用。”
可爱的动物总能吸引孩子的注视,让他们靠近……人贩子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们很懂得利用人性中柔和的一面。
“喂!”
先前对话过的男生跑下山,气喘吁吁问:“你们要找的根本不是小偷,是孩子对吗?”
林云起目光微变。
男生:“都上热点新闻了。”
林云起打开手机,头条便是《洪鹤董事长独子失踪,发布悬赏》的消息。
不远处还有一名大学生正在对着他们录视频,讲述刚刚被问话的经历,显然是想趁热度博一下眼球。
林云起直接转身,男生却跟上来:“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林云起意味深长:“多行善积德,多修心。”
上车开出一段距离,总算清净了。
白辞低头看手机:“新闻上说洪鹤董事长悬赏一百万,征集线索。”
“难怪,”林云起把车窗降到底,“他们会表现的那么热情。”
这家男主人也算是极品了,选择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倘若只是个普通人的孩子,或许有用。但社会名人的孩子,如果绑匪纯粹是图钱,无疑会被激怒。
白辞:“也许他的目的本身不在于孩子。”
林云起偏过头,想到一种可能:“炒作?”
白辞:“他录了一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让绑匪放过孩子的视频。不少人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洪鹤前段时间的质检不过关一事,显然被暂时遗忘了。”
为数不多提起的,也被淹没在众多的声浪当中。
“小郁是他的独子,仅仅为了企业名声,不值当吧。”
“独子?”白辞重复念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奸门有痣,但天庭饱满,耳轮宽大,这家男主人可不是子嗣单薄之相。”
“要相信科学。”说完林云起开始请教起什么叫做奸门。
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口袋里的骸骨狗,满骨头的不可置信。
这个口号最近已经像是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白辞说过,林云起说过,就连聂言也在说。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这些人都做了什么,骸骨狗或许还真的相信他们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事实上,林云起的确是。
即便到了现在,意识到世界上存在未知生物,他也依旧是。
回到家,林云起还在回想小男孩失踪前的种种,心情并未像明面上一般从容。
然而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细想,都想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他这才发现,除了按部就班地授课,对这个孩子,自己了解得并不深。
不知过去多久,林云起突然走到卧房拉开抽屉,取出小瓶子。
——“我换的一颗牙齿埋在沙子里,我很宝贝它。”
窗外的风吹起瓶口的蓝色丝带,小男孩说这句话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昨晚上在医院没有休息好,上午又受到了白辞的惊吓,这会儿一吹风,林云起头疼得厉害,决定先去休息一会儿。
放下瓶子,上床前他到阳台敲了下木头:“常联系。”
说完一头栽倒在床上。
木头:“……”
金的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托梦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上次中途被打断,近期他一直在修养。
林云起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生死簿从口袋中露出一角。金飘了过去,红了眼地想往里钻。
然而他就像空气,从书页中穿梭过去,却无法停留。
金恼怒地抓了抓脑袋,亡魂的阴气被万年古木包容,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门口的饿死鬼只嗅到残留的一点阴气,没有立刻动作。
纯阳之体哪怕死了,魂魄的味道依旧很难闻,和烧焦的秸秆差不多,倘若不是木头的清香,他估计会受不了,一碗给扣死。
触碰生死簿无果,林云起睡前那句‘常联系’很魔性地在耳边回荡。金低头看了看逐渐凝实的魂魄,最终还是决定再入梦一次。
梦境的景象和金当前所在的地方有很大关系。
林云起睁开眼,发现在自己家里,淡淡点头:“你来了。”
金原本藏身在柜门后,这会儿飘出来,疑惑地望过来,似乎在考虑他是如何知道这是梦。
林云起翘着二郎腿一副大佬的样子,装得高深莫测,实际原因很简单……有一个区分梦境和现实的好方法,梦里那本小册子不在。
打量着面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林云起:“说一说你的成长经历。”
金呆住。
林云起:“我最近在写书,如果故事能打动我,我会考虑帮你。”
和白辞在一起久了,他也逐渐学会了面不改色说胡话。真正让林云起提问的原因只有一个,想要从对方的描述中,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金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讲述起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拜师学艺到被逐出师门。
林云起不动声色听着,内心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金说了一堆,试探问:“还满意吗?”
林云起转移话题,问:“道士应该更讲究顺应天道,你都死了为什么不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