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去的兄妹在洪俦家门口相遇,一个全身上下臭烘烘,一个脸肿得像猪头。
“二哥,你怎么了?”洪小妹差点儿没认出洪小山,随后她跟哥哥告状,“二哥,姓龚的把我休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做主?
洪小山苦笑,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做主,哪里有办法给妹妹撑腰。
唯一能给他们撑腰的只有曾经的大哥,可是现在……
小儿子和小女儿被扫地出门,对洪婆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可是她能怎么办?
洪婆后悔了,她不该和珍娘相认,至少私下里偷偷见面,别那么大张旗鼓地找她。
或者,悄悄联系大孙子,多说好话多诉苦,总不至于将事情闹这么僵。
现在得罪了樊克俭,还连累了儿子女儿……
“娘,都怪你,为什么要找大嫂闹!”洪小妹边哭边抹泪。
她倒忘了,自己当初在洪家村怎么怂恿洪婆的。
洪小山心里也怨洪婆,只不过他没说出来。
看到小儿子和小女儿这么狼狈,洪婆让他们快进来,还说以后住洪俦家好了。
没想到,洪俦刚醒,让人把洪婆和洪小山、洪小妹赶出家门。
他自认为对母亲和弟弟妹妹仁至义尽,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们把他推出来,和外人同仇敌忾。
既然如此,打包滚蛋吧!
要不是洪婆他们来边城,他的日子也不会越过越糟糕,不用为了给弟弟妹妹结婚挣聘礼和嫁妆,在战场上拼杀。
他这双腿是怎么没的?还不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结果他们这么报答他吗?
至于洪青云和洪青霜,洪俦虽然生气,但到底念在是自己骨肉,没赶他们走。
“我还没死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就轮不到你们做主!”
大冬天,洪婆和洪小山、洪小妹拍着洪家大门,可洪俦吩咐了,没人给他们开门。
“娘,我们咋办?”洪小妹冻得直哆嗦。大哥不接纳他们,他们能去什么地方?
“这个不孝的东西,我,我去告他!”于是,继龚雁之后,洪俦这回被亲娘告了。
社会习俗默认长子给父母养老,洪俦认了,但是弟弟妹妹已经二十多岁,他没义务照顾他们。
等洪婆好不容易回到洪家,直接被洪俦关进一间小屋子里,一天只给一碗稀粥两个杂粮窝头。
不是想儿子给你养老吗?行,儿子我只有这个条件。
洪婆原以为自己赢了,没想到现在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这日子,比龚雁在的时候差远了。至少,龚雁还让她吃饱穿暖,收拾得干净妥帖。
杂粮窝头只有婴儿拳头大,又冷又硬。还有稀粥,都结冰了。
洪婆牙口不好,哪里吃的动这些!
“大海啊,娘知道错了,你放娘出来啊……”洪婆哭得眼睛快瞎了。
小屋子朝西,没有火炕冷得很,她实在是受不了,这跟她想象中的养老完全不一样啊!
洪俦可不会管洪婆的死活,既然做出娘告亲子的事情,就要有被作践的心理准备。
他还威胁洪婆,她要是再嚷嚷,以后只给一个窝头。
这下,洪婆不敢叫了,只能呜呜咽咽的小声哭。
洪小山和洪小妹被洪俦赶走,离了洪家什么都不是,大家都像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们。
确切地说,只要是这家姓洪的人,他们都躲着。
他们在城里待不下去,大哥又见死不救。
还是洪小妹的男人看在她生儿育女的份儿上,给了点儿银子,兄妹俩拿着银子离开边城,想回洪家村。
结果,他们的运气不好,遇到了一小股胡人,两人尸体十天后才被巡逻的人发现,最后被草草掩埋。
洪俦现在的关注点全部放在洪青云身上。
如果他不知道明庭是自己的儿子,还不会这样疯狂。
可是既然长子能靠自己本事挣爵位挣军功,次子为什么不行?都是一个爹生的,难道洪青云不如明庭?
所以伤还没好全,洪俦就开始督促洪青云。
“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哥在这个年纪已经封爵了!”
看到洪青云一箭射空,洪俦破口大骂,一鞭子抽洪青云腿上。
“箭术你练了多久了?去年小顺上城楼,面对胡人,箭无虚发,连镇军大将军都夸他是神箭手。同样是用弓箭,你怎么差这么远?!”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跟你说了要用心,你是猪脑子吗?”
洪俦现今脾气暴躁,天天骂洪青云和洪青霜。
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他养他们这么大,胳膊肘往外拐,偏向抛弃他们的娘,白眼狼!
家里的钱财都在洪俦手里,一切都他说了算。
洪青云习武不努力?饿一顿!箭术没进步?饿一顿!扎马步坚持不下来?再饿一顿!
洪青霜不会绣花?饿着!衣服做不好?饿着!饭煮糊了?接着饿!
洪俦拿着鞭子,天天盯着他们,但凡有一点儿看不顺眼直接一鞭子抽下去。
以前他多疼爱这两个孩子,现在洪俦脑子里只记得一点,明庭能行,青云也能行!
“你是废物吗?没吃饭吗?都说娘怂怂一窝,你这么没出息,都是因为你娘不行。明明是一个爹生的,你怎么跟小顺差别这么大?!”
“怎么趴下了?你这样的孬种不配当我的儿子,给我起来,再跑十圈!”
“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这么点儿本事,你还想从军在战场上立功?”
在洪俦的高压下,以前只会买漂亮衣服首饰的洪青霜,现在会绣花会做饭做衣服。
她是女孩儿,日子稍微舒服一些。
最倒霉的,还是洪青云。
有明庭这么优秀的大哥当参照物,洪俦恨不得洪青云不吃不喝不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练武。
明庭他是指望不上了,有樊克俭那个莽夫护着,长子的荣耀自己这个当爹的享受不到,可他还有青云啊!
洪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洪青云身上。
有一次洪青云受不了要跑人,洪俦阴森森地威胁,说只要他出了这家门,以后别回来。
洪青云亲眼看到了小叔和小姑的下场,还有关在小屋子里的洪婆,那是洪俦的亲娘,他都能这么对待。
洪青云相信,爹一定会说到做到,不会因为他是儿子而宽容。
可是,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哥,我们去找娘吧……”
这天晚上,洪青霜照例给洪青云擦伤药,她受不了现在的生活,要被洪俦逼疯了。
找娘?谈何容易!洪青云摇摇头。
娘嫁了人,有了孩子,怎么会管他们?再说,是他们大手大脚把娘留下的嫁妆败光了,现在去不是给娘添麻烦么!
“找奶奶。”洪青云心里有个想法,没跟洪青霜说。
他们在洪俦睡着后偷偷摸摸去找洪婆,跟她哭诉。
“奶,你看我和我哥身上的伤!”洪青霜把袖子挽起来,洪青云也给洪婆看自己的旧伤新伤。
他们是洪家的弱势群体,饱受洪俦的欺压,祖孙三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抱在一起痛哭。
“奶,在这么下去,我和青霜都会死的……”洪青云红着眼睛,“我们想救奶想孝顺您,也无能为力!”
之前,洪婆和孙子孙女相处很融洽。
亲眼看到他们身上的伤,洪婆忽然冒出了一句“砒/霜配酒”。
洪婆激动地抓着洪青云和洪青霜的手,“小顺说的,一钱砒/霜二两酒,他会医,这么做一定没错!”
“可是,我们出不去。爹天天盯着我练武,小妹不做事也要挨鞭子。”洪青云低垂着头。
“我去!你们有钱吗?偷偷放我出去!”洪婆急切地想报复不孝子。
洪青云见目的达到,拿了一些碎银给洪婆,还叮嘱她,在药店买砒/霜的时候,万一别人问起来,就说是用来药耗子的。
“我晓得。”洪婆收好银子,只说这件事情包在自己身上。
从屋里出来,洪青霜紧张地看着哥哥,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可这样真的能行吗?
“砒/霜是奶奶买的,毒是她下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他们三人到来,我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爹不会残疾不会变得这么暴躁,娘不会和离,我们不会成为没娘疼的孩子……”
洪青云自言自语,像是给洪青霜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洪青霜抓着哥哥的袖子,沉默不语。
等明庭听到洪俦的死讯,已经是两天后。
他忙着教学生,没时间关注洪家,眼瞅年三十要到了,洪俦怎么突然死了?
作为血缘上的亲儿子,明庭还是意思了一下,去洪家吊唁。结果,有洪家的仆人突然冲出来,跟明庭告状,说洪俦死得不明不白,请他做主。
明庭不会多事,直接报官。仵作开棺验尸,洪俦七窍流血,这是砒/霜之毒。
洪俦再次成了边城的名人,毒害他的人也很快被抓到,是洪婆。
洪婆没想到事情暴露这么快,她还做着儿子死了,孙子孙女孝敬她的美梦。
“我冤枉啊,是……是青云和青霜给我钱,让我买砒/霜放酒里的!”
洪婆在公堂上喊冤,可惜在药店购买砒/霜都要登记,药店的学徒指认是洪婆买的药。
至于洪青云和洪青霜,一个还没到15岁,一个才13岁。
他们哭着否认,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和兄妹有关,可洪婆买药下药都有证人,最后她被判斩。
“狠人啊!”明庭看着哭成泪人的洪家兄妹,觉得这家人坏得一脉相传。
当然,也是洪婆自己蠢,贪得无厌,才被人利用。
明庭走的时候,洪青云在后面叫住他,“大哥!”
大哥?明庭笑了,留给兄妹俩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哥也相信奶奶的话,以为是我们害了爹爹?”洪青云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一脸委屈。
这样的演技,放明庭这儿完全不够看。
“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教唆犯罪也是作恶。你们好歹被洪俦疼爱了十几年,受不了他的打骂,大不了离开这个家,不至于要他的命。”
“你说的轻松!”洪青云涨红了脸,露出胳膊上的伤,“他天天骂我们,说我们不如你……”
“咿,洪俦没说错,他说的是实话啊!怎么,听不得实话?”
明庭抖了抖狐裘上的雪。
“洪俦以为靠鞭策能让你追赶上我,真是天真!小子,做好被我踩在脚下一辈子的准备吧!”
“大哥,我们是兄妹啊——”
一旁的洪青霜还想用亲情打动明庭,结果他指着不远处马车里探出来的小脑瓜,“瞧见没,那才是我弟弟,我会给他挡风遮雨。至于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明庭走到马车前,小胖子张开手要哥哥抱,还要玩雪。
明庭抓起雪团捏了几下,一个活灵活现的雪人出现在他手心。
“哥哥棒棒!”樊卓乐呵呵地拍手,小胖墩儿和明庭有着一模一样的凤眼,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这一幕,刺得洪青云和洪青霜眼睛发痛。
明明他们也是兄妹啊,为什么不能在这时候帮他们一把呢?洪青云甚至觉得,因为樊克俭是将军,明庭才会这么重视樊卓。
他是个势利眼!
男主怎么想,明庭可不在乎,回去后喂了胖弟弟一小碗蛋羹。
这是珍娘和樊卓在边城过得第一个新年,家里有老婆和孩子才有烟火气,樊克俭乐呵呵,买了很多烟花在除夕的晚上放。
他原以为洪俦会纠缠,还做好了再揍人一顿的准备。
谁知洪家当年欺负珍娘和明庭的人全部团灭,真是太神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洪家人来恶心人了!
因为高兴,樊克俭喝了很多,醉醺醺要亲胖儿子和珍娘。结果,他还没凑到珍娘跟前,她吐了。
怎么回事?夫人这是在嫌弃他?
看到樊爹犯蠢的样子,明庭不想打击他,伸手给珍娘把脉,平静地告诉樊克俭,娘有了。
“有,有什么了?”樊克俭脑子半天才转过弯,兴奋得嗷嗷叫。那蠢样,真是没眼看!
珍娘怀孕,再次成了府里的珍稀保护动物。为避免娘累着,明庭背着弟弟去军营玩儿,樊卓像小尾巴,天天黏着哥哥。
等年后春暖花开,文帝写信催明庭回去。
可今年男主15岁,会被21世纪的宅男魂穿,这样的好戏明庭怎么舍得错过!
他给文帝回信,说自己小时候得了天花差点儿死掉。因为这遭遇,他心里一直有个理想,攻克天花。他已经带着太医院的医师们在做实验,有了初步想法。
文帝的确想让明庭当皇家幼儿园园长,把皇子和皇女们丢给他,可是一看明庭的信,到底没催他回来。
一方面,宫里的孩子年纪还小,再等一两年不迟;另一方面,万一明庭找到解决痘疫的办法,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必须支持!
名正言顺留在边城后,明庭坐等吃瓜。
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主的瓜没吃到,先吃了女主的大瓜。
原来,自从明庭帮李元解决了生育问题后,李家现在是人丁兴旺,再也没有人嘲笑李元以后连摔盆儿的人都没有。
有了儿子,女主李娇娥在李家地位直线下降,渐渐边缘化。
李夫人生下嫡子,一心培养自己的孩子。李娇娥的姨娘也生了儿子,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李娇娥彻底被她们冷落。
这种落差她接受不了,可也没办法,只能慢慢适应。
不过,李娇娥是长女,好歹被疼爱多年,所以婚配的事情上,李元还是找了门当户对的人家。
结果在出嫁的前一夜,原世界的李娇娥重生了。
一下子恢复了青春美貌,女主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