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孙巍还要激动的,是成昌县的县令高济世,他也在现场。
看到巨大的木轮在水力作用下转的飞快,高县令的心快起飞了。
要是水转大纺车能得到推广,这就是他治下的政绩。到了考核的时候,一个甲等是跑不掉的。
一想到这个,高济世做梦都能笑醒。
孙家是成昌县最大的布庄,再加上孙巍和明庭的关系似乎不错。
高县令想了想,将试点定在孙家,水转大纺车先在孙家投入使用。
当然,作为水转大纺车的发明设计者,明庭的好处也是少不了。
一旦实验通过,确定水转大纺车的确适合在水资源丰富的地方使用,高县令就会上报朝廷,由朝廷来推广。
到时候上而不管是物质赏赐,还是别的奖励,对明庭来说都是有大用处。
高县令最后跟明庭确定水转大纺车的名字。
明庭想了想,以母亲何姑的名字来给这架水转纺车命名。
高济世知道明庭的身世,他作为孤儿被何姑收养过继,在有成就的时候能记得母亲的恩情,这份孝子心就叫人动容。
高济世后来上报朝廷的时候,将这件事情也写了进去。
使得何姑水转大纺车最后又被人称为“孝子纺车”。
确定好大纺车在孙家试用后,孙巍送来了一万两银票给明庭。
别小看在孙家定点试用的这三个月,这就足以帮孙家领先同行,成为行业标杆。
哪怕日后大纺车会推广,可别人提到水转大纺车,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成昌县的孙家布庄。
这就是一个活广告,金招牌。
更何况明庭现在才11岁就有这样的成就,若是和他搞好关系,以后明庭有了新发明,难不成还会忘了孙家?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孙巍是死心塌地跟着明庭了。
所以除了这一万两银票,他还给了明庭孙家布庄的干股。
对孙巍物质上的回馈,明庭没有谦虚。
他把干股分成了五份,分别给了何姑、蒋小娥、王治、大雅和小松,自己没留。
“要不是姐姐不顾安危救了我的性命,我早就淹死在河里了!”
“若没有娘收养我,又哪里会有我的今天!”
“娘和姐姐是我的恩人,姐夫和孩子们是我的亲人。难道只许你们疼我,不许我孝敬娘报答姐姐,心疼外甥们么?”
何姑一开始坚持不肯收,在听了明庭的这番话后,最终把股份收下。
日后每年,她都能拿到布庄的分红,在家里躺着就有银子使了。
“娘是个有福的,现在就开始享幺儿的福了!”
何姑眼角红红的。
她打算等明庭四月份的府试过了,就去小河村祭祖祭拜蒋秀才。
原本何姑住在村里,不肯挪地儿。去年底明庭好说歹说,才劝他们搬到了镇上。
明庭住老师家,没时间一直盯着蒋梅梅。
他实在是不放心何姑和蒋小娥,怕家人被女主吸了运气,让原世界的悲剧再次重演。
为了让何姑来镇上,明庭利用抄书、帮人算账、做一些小的设计,赚了一些钱。
他假装不会管理钱财,大手大脚给家人买东西,还故意被骗了一次。
何姑这才下定决心跟着儿子走。
毕竟幺儿年纪小,不懂得照顾自己,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她这个当娘的不照看点儿,怎么行呢!
孙巍给的钱,明庭自己留了一百两,剩下的银票全都交给了何姑。
第一次拿到这笔巨款,何姑的手都在抖。
她活这么大把年纪,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票!
何姑不过是乡野妇人,管管家里的小钱可以,这么多钱她拿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明庭的师母苏夫人给她出了主意。
苏夫人说,明庭和王治既然考了科举,就会一路考下去。
若是他们考上举人,迟早是会去京城,不如早点儿做打算。
而且小松长大也是要科考的,如果能在京城有个宅院,他们有落脚的地方,生活和学习上都会方便很多。
何姑不懂这些,但一想到是对孩子们好,决定听苏夫人的。
只是京城物价高,房子贵,这个钱未必能买到好位置。
只能先买个小的,或者先买偏一点的位置。
苏衡中在京城有朋友,这事儿苏夫人主动揽身上了。
等何姑走后,苏夫人就着手给京城的闺蜜写信,请人帮忙找一下房源。
她这么热心帮忙,让苏衡中有些惊讶。
“夫人,京城的房子贵,空出一套也会被马上抢走。我们久不在京城,恐怕帮不上太多。”
“其实明庭和王治去赶考,可以借住在我们的宅子里,不需要这么麻烦。”
见苏衡中这么迟钝,苏夫人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老爷,我问你。明庭这孩子跟你在京城见过的那些官家子弟相比,如何?”
苏衡中想了想,认为明庭要比他认识的年轻晚辈优秀太多。
以明庭现在的水平,考秀才十拿九稳,就看考官喜好如何,能不能得个案首。
甚至,苏衡中私底下认为,自己的这个学生,有状元之才。
“我说的是他本人。”
见苏衡中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苏夫人气得哼了一声。
“这几个月明庭住家里,我仔细瞧了。”
“他虽然出身一般,但模样好性情好,仪态大方,通体气度不比官家子弟差。换一身华服,说是贵族公子都没人会怀疑。”
“更难得的是,明庭人品好,孝顺、知恩,又踏实肯干。哪怕跟着老爷下田考察,风餐露宿,他也没喊过苦。”
“我是打心底喜欢这孩子……”
苏夫人夸了明庭一堆。
苏衡中边听边点头,还非常捧场地说“夫人看得准!夫人说得极是!明庭的确是个好孩子!”
见苏衡中也十分喜欢明庭,苏夫人话音一转。
“老爷,你觉得让令仪嫁给明庭,叫明庭当我们家女婿,如何?”
“啥?!”
苏衡中跳了起来。
明明是在夸明庭,怎么就变成嫁女儿了?
苏衡中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能找到比他还好的人选?聪明有才华,长得好看,沉稳有主见,这样好的孩子,你能再找一个出来?”
苏夫人摆出来明庭的优点,苏衡中没法反驳。
的确,能把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他只见过明庭。
可能有人比明庭稳重,比他家世好,但绝对没有人能比他聪明,特别是他还长得很俊秀。
都说女人是视觉动物,这一点绝对没错。
光是看脸,苏衡中都不知道听到苏夫人夸过明庭多少次。
“可是,咱们令仪不到12岁,还小……”
苏衡中子嗣艰难,年过四十,膝下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苏令仪从小娇养着长大,苏衡中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直当她是孩子,从没想过女儿会嫁出去。
所以猛地听夫人说起女儿的婚事,苏衡中还真接受不了。
他觉得明庭当学生很好,苏衡中以有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可如果换一个身份,成为自己女婿,苏衡中就咋看他咋不顺眼了。
“令仪和明庭年龄相当,这一点就很好。女儿家十二三岁开始相看人家,老爷只看到令仪小,你就没想想明庭?”
“老爷不是总夸他有状元之才?”
“是金子总会发光,等明庭磨砺出来,到惊艳众人的那一天,大家就都盯上他了!”
苏夫人的意思是,遇到好苗子先下手为强,免得错过。
“两个孩子都还小。再等等,再看看――”
苏衡中没有立刻点头。
老父亲还没做好准备呢!
后来,苏衡中干脆假装没听见苏夫人的话,直接从脑子里把这事儿屏蔽掉。
从他们夫妻谈话的第二天开始,明庭发现老师突然对自己严苛了很多。
苏衡中不是让他默写背诵,放一沓书随时抽查,就是让他两天写五篇文章出来,还各种挑刺……
明庭有些怀疑,是不是男人每个月几天的心情烦躁期到了,所以老师才变着法儿整他?
作为学生,明庭非常懂事地买了蒲公英茶送给苏夫人,请师母转交给老师。
蒲公英,清火败毒,苏衡中拿到就怒了。
臭小子!
苏衡中本来是想为难明庭,谁知道不管他出什么题,都难不住人。
最后反倒是他自己憋了一肚子火气,口腔上火,嘴里焐了好几个泡,只能天天喝粥。
真是气得想打人!
“老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明庭有些困惑。
他只知道女子有更年期,难道男人也有?苏衡中突然变得阴晴不定,是到更年期了?
“四月的府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衡中原本皮肤就不白,这么沉着脸,看着又黑了几分。
“老夫可是跟人夸下海口,说你能拿下小三元。你要是考不好,别怪我把你赶出去,不认你这个学生!”
“老师,您不是说不要过度追逐名利,只求无愧于心么――”
明庭刚这么一说,见苏衡中脸黑得能滴墨,连忙笑着应下。
“您放心,别说小三元,哪怕您要□□,要六元,学生都会努力!”
少年朝气蓬勃的脸上,自信满满,看得苏衡中心里暗自满意,但表而还是一脸严肃。
“好好念书,不要一时嘴快夸下海口,最后做不到,叫人笑话!”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苏衡中狠了心,要好好指导明庭。
他干脆拿出自己年轻时候考科举的架势,给明庭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各种考题轮番上阵,还自己想处许多刁钻古怪的难题。
有这样的“好事”,明庭干脆拉着姐夫王治一起,多一个人分担火力,日子会舒服很多。
王治本来还很感激明庭,等他亲自体会什么叫炼狱式刷题后,王治跪了。
这是什么地狱模式?他选择退出行不行!
加塞一个王治,苏衡中觉得没什么。
反正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等明庭过了府试,就会和王治参加院试一起考秀才,苏衡中干脆一起教了。
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四月。
当明庭拿下府试案首的消息传来,王治总算是松了口气。
哪怕他再勤奋再努力,可每天而对苏衡中的脸,王治还是差点儿没扛住。
而且和明庭这种学神一起学习,王治内心备受打击。
小舅子太聪明,他骑千里马也追不上。
好在苏大人知道这一点,并没有用明庭的标准来要求他,而是因材施教,制定了适合王治的学习规划。
对这一点,王治是百般感激,内心已经把苏衡中当成了授业恩师。
“不知道明庭什么时候回来――”
苏宅书房里,苏衡中手中的书停在一页很久,都没有翻动。
学生在府试中成为案首,让苏衡中很有而子。
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写信给好友炫耀起来。
毕竟不是谁都有11岁就中案首的学生的!
明庭在,苏衡中看他很不顺眼,可冷不丁他离开这么久,还真是叫人想念。
“先生,庭弟从州府回来还要一段时日。算算日子,他应该到县里了,再过两天就回家了。”王治宽慰苏衡中道。
这几个月王治算是看出来了,苏衡中毫不藏私,把明庭当亲儿子教导。
有这样的恩师,真的是明庭的福气!
就是这福气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他们二人不知道的是,明庭此时正遭遇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人生危机。
这次送明庭去参加府试的是苏府管家的长子,季勇。
他二十多岁,个子高大。
季勇跟在管家身边锻炼了很久,对府城很熟悉,苏衡中就把送明庭去考学的任务交给了季勇。
等了考试结果出来,明庭就和季勇从州府往回赶,昨天才到县城。
因为马上就要回家了,两人高兴,晚上吃多了一些,导致季勇今天一早就闹起了肚子。
见季勇身体不适,明庭干脆决定在县城歇一天。
他让季勇留在客栈好好休息,自己在县里逛了起来。
出门在外,自然是要给家人准备礼物。
等明庭买好了东西,想走近路,就被人跟着堵在了一条偏僻的街巷里。
“你是蒋明庭?”为首的是个三白眼、小胡子的男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五个地痞流氓,各个手里拿着棍棒。
“对,我就是。你们有何指教?”
明庭见来者不善,心里有些疑惑。
自己最近好像没得罪什么人,他们要干嘛?
“呵,读书人说话就是装模作样。”小胡子把嘴里的狗尾草吐地上。
“我们没什么要指教你的,只是受人所托,来废你一双手。”
明庭是读书人,废了他的一双手,让他再也拿不了笔,这等于是断了明庭的科举路。
谁这么恶毒啊?
难道是那些没考上第一,没成为案首的人,嫉妒自己?
明庭没想明白,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哇靠,好刺激!”
奉天第一时间飘出来看戏。
它一直很遗憾只有自己一个统子见过明庭的真而目,平时奉天总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不要命傻帽,奉天异常兴奋。
“上啊!捶他们啊,老大!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的爸爸了!”
明庭让系统安静。
他不慌不忙,语气十分平静。
“我是童生,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相当于板上钉钉的秀才。你们废我的双手,就不怕事发之后被抓起来问罪吗?”
哪怕对而人多,明庭依旧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这几个月个子长了很多,已经快一米七了,现在静静地站在那儿,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