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膺双手递上一份手册,道:“这些证据足以让应渭交出重楼。”
陆玩没有翻开来看,只是轻叹一声:“为打老鼠伤了玉瓶,未免有些可惜。”
陆玩口中所指的玉瓶正是太子文学应恂,此人耿直忠诚,敢于直谏,宁可自己失去性命,也不让太子置入不仁不义之地。
在蒋美人得宠时,太子司马遹在一次宴席上命应恂为蒋美人作诗,不料应恂直接逼着蒋美人中途离席,司马遹大为不悦,却没有处罚他。
司马遹能够如此容忍应恂,因为有他的存在,始终让司马遹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
侍讲贾游、中舍人杜锡都相继离开东宫,而今唯有应恂守护着东宫最后一股清流,若他的本家出了事,他势必也会受到牵累。
邵滂道:“吴房县令刁善也在暗中对付应家,即便我们不出手,应家这次也会遭殃。”
翟恭道:“风浪一起,总是要有流血和牺牲的。”
陆玩郑重道:“灾民都是无辜的,造成灾民伤亡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汝南县城二龙里,北接龙亭街,南连估衣街,东汉名士许劭、许靖居住在此,当时人称两人为二龙,故称其所在街为二龙里。
许伉是平舆许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交友广泛,经常在家举办沙龙聚会,和官僚文人们吟诗作画,纵情美景,穷昼夜相欢,不问人间事,如今已成为汝南城中文化名人活动的中心,可与洛阳的怡园齐名,许多名门子弟争抢着来参加,因此他的家里也是高朋满座,坊间都称其为二龙里的绿野堂。
微风拂过树梢,花落如黄金雨,细细碎碎,清香明艳,恰似骤然的邂逅,一身素白衣的少年郎撑伞而立,渊渟岳峙,沂水春风,立时吸引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书童纳闷道:“真奇怪,跟踪他到才子巷,就不见他的踪影了。”
少年郎笃定道:“他不会无聊到跟其他学子一样去王粲井边拜一拜,那里一定有他的联络点。”
城南才子巷所说的才子正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王粲满腹经纶但其貌不扬,不被刘表重用,曾寄居汝南,故居旁边还有他亲自打得一眼井,人称“王粲井”。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少年郎赏花的兴致,只见他转动手中伞,花雨也跟着飞转,半遮半掩缓缓露出俏颜。
“这位少年看着十分面生,可是第一次来绿野堂?”
少年收伞转身,突然变了脸,望着手持麈尾的华服公子,像个孩童般又着急又委屈道:“我是陪同兄长一起来的,可是这园子太大,客人又那么多,我找不到兄长了。”
华服公子配合少年入戏,注视着他的眼睛,笑道:“原来你是迷路了,我帮你一起找令兄可好?”
少年点头,和他并肩走在铺满金色栾树花的林荫道上,如诗如梦。
“我好像记起来了。”
“记起了什么?”
“有一个人,也许我和他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漫天纷飞的花雨,伞下,突然的邂逅,让她忆起一些往事,有些许感慨,些许惆怅,还有一点想念。
这两句话没头没尾,让夏侯殊不明所以,更不知如何接话。
过了半晌夏侯殊才问道:“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雨轻失望道:“嗯,可惜跟丢了。”
夏侯殊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吴郡绸伞,随口道:“伞撑开时浮现生动美景,收拢时又回归一节淡雅圆竹,人活着像伞,可以为更多人遮风挡雨,也可以伞为剑,仗剑天涯。”
雨轻将伞递到他面前:“你之前给了士瑶哥哥一个文具匣,这把伞就送你了,你也可以仗伞走天涯。”
夏侯殊接过她手中的伞,笑问道:“我很好奇你希望此刻出现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