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当哥哥的要是真心疼妹妹,那就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明日我会让你见妹妹一面,也许那将会是你们兄妹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席汝桢仍旧待在黑暗中。
屋外月色静谧,陆玩走出厢房,故意经过裴頠的书房门外,隐约听到清朗的背书声,原来雨轻正站在裴頠跟前背诵《齐物论》,自信而坦荡,没有停顿准确无误的背下来。
裴頠目光微微一沉:“你就那么喜欢卖弄口才,在袁廉面前说的那番话,真是狂妄放肆,言而不当,不如缄默,回屋好好反省。”
雨轻把俏脸一板,气鼓鼓地说道:“六叔,是袁散骑先出言讽刺江东士人,我才多说了两句,难道任由他们欺负士瑶哥哥吗?”
裴頠摇了摇头,“士瑶懂得多思慎言,只说有用和必要的话,而你一张口就会招风惹雨,还总想着给别人遮风避雨,你在成皋县遇险时,有多少人给你撑伞,你都忘记了?”
雨轻嘟起嘴道:“即便头顶没伞,我也不会轻易死掉的,再说偶尔淋淋雨也挺好的。”
裴頠把茶杯放回桌上,剑眉一皱,说道:“小小年纪胡说什么?我看你真该面壁思过了。”
“六叔,我知道错了。”
“认错快,就是不改,是不是?”
“才不是呢。”雨轻钻进裴頠的怀里撒娇,笑得浅浅的,甜甜的,像孩童般幸福满足,裴頠也笑了。
她享受着这份温馨与安逸,轻声道:“六叔,江东士人千里迢迢赶来洛阳,身为异乡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那些人还处处为难他们,也太没有人情味了,我虽然不够聪明,但就是想站出来给他们说句公道话,东吴降臣也是晋朝的臣子,总是这样歧视他们,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听公安哥哥说,在太康年间吴地也出现过零星反叛,朝廷不加以安抚,反而加重对吴地的税负,更加大了吴地百姓对晋廷的不满,甚至编造民谣鼓动造反,局缩肉,且当朽,鸡鸣不附翼,吴复不用力,吴人为何会屡屡造反,还不都是朝廷太过轻视他们造成的,仍旧把他们当做亡国之余,我想大家一视同仁、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门外之人会心的笑了,雨轻的话让他又惊又喜,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少女的内心和外表一样美的令人心醉。
他一直以为雨轻是跟着陆机学习书法,和他比较亲近,才每每出头帮他们说话,可事实上雨轻却在设身处地的为江东士人着想,在洛阳恐怕没有人会真正在乎江东士人的感受。
北方人一直压服不了南方这是不争的事实,大部分时候北方是没有硬实力打赢南方的,江东士族只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实力去拼,但是并不是不能打,当时江东士族认为统一后他们的地位不会有太大变化的,结果没想到北方门阀大族背信弃义了。
北方士族不愿意分出利益,这才是吴地一直没法安定的关键。北方没实力压服南方,又不愿让出利益,南方也不想用战乱的方式独立,那样还会影响经济,所以就希望能和平分出蛋糕来。可北方大族就开始政治上不认账,耍赖皮不分利益。
由于吴人备受歧视,反晋复吴的暗流在江东不断滋长,越是反叛晋廷才更要重视他们,不然就是大规模造反直接分裂了,南方士族想要划江而治也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