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诞一愕,也没好意思再反问。
华恒淡淡的解释道:“缪诞,你的那辆犊车装饰的确实很华丽,可是无法跟张舆的画轮车相媲美,这车身通体都是用名贵稀有的乌木所制,只是被彩漆和装饰所遮掩,外人很难辨别出来。车身、顶部和后面开的两扇门都刻有精致花纹,就连在车窗挑檐上还有深刻透雕,普通木匠根本没有这样高超的技法,这定是出自名师之手。
人家身上的衣袍也不普通,明线是银线,暗线是金线,等到中午,在阳光照耀下这种荼蘼花缠枝暗纹才会显现出来,你也未必有这样一身朴素的衣服。”
低调到极致的奢华,一般人自然看不出来,张舆露富只给同层次的人看,很明显缪诞跟他不是一个层次。
崔缇说道:“敬则兄(华恒字),人家就是想让别人看不懂,你在这里解释这么清楚,只怕人家心里还不高兴呢。”说着举步朝前面去了。
华恒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就和卢蕤、王裔和枣嵩他们走开了。
缪诞是缪徵的从侄,第一次来怡园,借用缪胤的豪华牛车充面子,还穿着洛阳最流行的服饰,本想在张舆面前炫耀一番,不料遇上崔缇和华恒,也是自讨没趣,转而去寻郭晟了。
这样名流云集的盛宴生面孔是少不了的,而熟面孔现身自然也少不了彼此寒暄几句,有的人是表里如一,有的人是习惯性的笑里藏刀,张舆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卞壸却在旁说起一件趣事:“雨轻上次跟着逸少先生一起来这里玩,穿的是自制的乞丐服,说什么补丁是衣裳的花瓣,她采集的是百花花瓣,只有百花仙子才配穿,经过她的一番歪理邪说,乞丐服竟成为在场最耀眼的衣裳,想想都好笑。”
张舆当时并不在场,听后笑着摇了摇头,自雨轻和裴頠离开洛阳后,他每日都会给雨轻写信,昨日他在书信上就说了有关佐郎钱子书的事情,今早就派人把书信送往睢阳,顺带还有一支毛笔,是张舆专门给雨轻制作的兔毫笔。
又过了半晌,还有许多贵游子弟陆续赶来,当荀恪望见崔意、崔毖和高瞻三人没有乘车,却是步行而来,不禁调侃嘲笑道:“道儒,要是乘坐牛车感觉厌烦了,可以骑马过来,你这样一路走过来肯定很辛苦很累吧?”
崔意毫不客气的问道:“难道你离开了牛车或者马匹,连路都不会走了吗?你还认得回颍川的路吗?”
荀恪脸上隐隐有些不悦,但是也没说什么,视线越过崔意望向后面缓缓驶来的牛车。
突然有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崔意回身望去,却见一辆七香牛车停了下来,有人掀起车帘,淡笑道:“道儒超凡脱俗,似乎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境地了,引领新风向,赶明不少人都要学你走路出行了。”
崔意也笑道:“陈先生又换牛车了,好像比先前的那辆小了一些。”
陈眕下了牛车,侍女轻轻给他披上鹤氅,他无奈的说道:“牛车太大太空,也没什么好,挡了别人的路更不好。”
后面那辆精美的犊车也停下来,小厮半跪着,一位长相清俊的年轻男子踩着他的背缓缓下了车。
陈眕和荀恪对那人也不甚在意,先行走进怡园。那人徐步走向前,对崔毖他们施了一礼,崔毖以略带不屑的眼神打量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你的腿不短啊。”说着就和崔意他们转身走开了。
腿短的人才需要借用踏脚凳下车,拿奴仆当踏脚凳的人,在洛阳也是常见的,只是崔意从来记不住他们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