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泊玉与陈鳌,便是共同归属于六处。
妙严大禅师接引紫雾,又以不知名的手段,从紫雾里召唤出不可名状的怪物,并将其封印在紫丸内,任由荧惑军驱使。
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也被安上了不同的名号。
水蚩、百足牛蛇、鱼童子、人头桥、百目寺、肉人……
但其彼此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最强的那几尊,连荧惑军中的至强者,都难以操控。
十二翼的飞天章鱼、燃火的干枯瘦影、发光的巨大球体……
在两国战乱时,十二翼的飞天章鱼杀到狂乱,更是挣脱了紫丸的束缚,不知去向。
而当时,即便是大郑一方的地官,也只是斩断了几根触手,难以截住它。
那一战,不少怪物趁着厮杀混乱,也挣脱了束缚,流窜乡野之间。
荧惑军,便是奉北卫国主和大禅师的军命,前来重新封印逃窜的怪物。
“他们想要在国主面前争宠。”张泊玉抬起头:“四处的人,他们有何依仗?”
“折兵山会出手。”
“原来。”张泊玉微微颔首:“不必管他们,争宠的事情别想了,乱世之中,能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明白了,那这肉人?”
“肉人被杀了。”张泊玉懒懒答了一句。
马家村里的那尊怪物,初始是血肉心脏的形体者,被荧惑军他们称作肉人。
这肉人生机顽强,便有只剩下一滴血,假以时日,在得到血食的补充后,也能再度长出躯体。
吞噬的血肉愈多,肉人的肢体也愈强劲,慢慢进化为精钢也难以斩断的体魄。
无一例外,紫丸中种种不可名状的怪物,都极其擅长精神污染和元神攻击。
若没有强大的元神秘法在,稍有不慎,便会被怪物的精神污染意识,从而变作行尸走肉,再不能自主。
寻常不修武道的凡人,只要凝视它们,就会陷入疯癫和绝望,意识粉碎。
张泊玉等人来此,也是奉命封印它。
只是肉人诡异,便是张泊玉等,也绝不想接触。
一拖再拖,直到无法再拖下去时,一众人才姗姗来迟。
“肉人被杀了,我们不找找元凶?”
“找个屁!”
张泊玉喝骂一句,不客气在出声那人头顶狠敲一记: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马家村成甚鬼样了!”
一个蔓延数十丈,深不见底的凹坑,赫然席卷了半个马家村落,重重霜雪覆压下,仍是无法填满深坑。
“是雷法。”张泊玉淡淡开口。
“雷法?”
“能召雷的,无论如何,都是一门大神通。”张泊玉伸手一指:
“看着架势,肉人是直接被雷法轰爆了,尸骨无存,这样人物,无论是北卫的或是大郑的,我们都得罪不起。”
“可是……”
“不要想着如何去邀宠,活着,命才是最重要,更何况……”
张泊玉冷笑一声,眼神有些戏谑的意味。
“折兵山的人巡梭边地,击杀肉人者若是郑人,难免会碰上折兵山的布防,听说,就连折兵山的新圣子陆羽生,也亲临了。”
“那我们怎么办?”答话那人依旧懵懵懂懂。
“回家!”张泊玉背着双手,头也不回:“都成人魔了,还是没半点脑子!”
一众人魔都呼喝出声,欢天喜地,响应张泊玉的号召。
他们或来自北卫,或来自大郑,甚至也有故国远在大楚的。
在修行《易鼎心经》,化身人魔之后,他们在北卫这片疆土,一跃成为人上之人。
惜命,是天下古来都有的常事。
能够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即便他们是人魔。
“不要再有妇人之仁了,陈鳌。”
在经过方正面孔的男人时,张泊玉停了下来。
“你我当初修行《易鼎心经》,便是想攀登武道,提升修为,看看现在,我已是阳符二重了,你却依旧止步不前。”
“你妹妹……”他轻声叹息:“你妹妹,她也想让你活下来吧。”
气息奄奄的陈鳌猛得抬起头,又有无数伤口迸开,他眼神黯了黯,却是没有开口。
……
……
……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
一道暗黄的灵光飞窜着,它一路穿过累土和厚重岩层,如若无物。
“凝!”
灵光深处,白衣的僧人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来。
原本有些涣散的暗黄灵光瞬息凝实,满头大汗的玄空沉沉呼出口气,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你不是地行鼠吗?”白术无奈开口:“怎么地行都如此费劲。”
“大老爷,我还小啊,为了不被人察觉,我们已经遁到地底极深处了,很费力的。”
玄空同样无奈回过头:
“郑卫开战的时候,我贪图看热闹,不小心被章鱼怪物一嗓子震伤了,不然大老爷你也没那么容易逮住我。”
“接着赶路吧。”白术继续打坐:“还有多远?”
“两三顿饭的功夫,不远了。”
玄空呼出口气,那暗黄灵光又继续朝前遁去。
一路以来,自从离去马家村之后的三四个时辰,边地里,便有不少修行者。
阳符、金刚,惊鸿一瞥下,甚至有个将军模样的人,血气鼎沸如烘炉,远远隔着百里,都能感应到那旺盛到骇人的精气。
他们似在构建一方古老大阵,都按在奇特的方位排定,一丝不苟。
为避免被察觉,多生事端,白术和玄空便以地行之术赶路,倒也安然无恙。
只是这土耗子实力不济,赶路到一半时,真炁就枯竭,几乎要栽倒在地底。
白术以言咒来辅佐他,好歹,终于也快到了。
昏昏沉沉中,四周都是寂静无声,突然,正盘膝打坐的白衣僧人猛得睁开眼。
他霍然起身,把一旁的玄空狠狠唬了跳。
“大老爷?”玄空满脸困惑:“怎了?”
“不对!”
白术面沉如水,他将手搭在玄空肩头,刚欲催动泥丸宫内的大挪移符时。
陡然,宏大如天音的声音响彻。
一条金光大道铺展下万丈地底,异象缭绕,氤氲的雾霭流淌,漆黑的地渊都被照彻,漫天金色的花瓣洒落,每一片,都微微有禅唱声、诵经声回响。
玄空呆了呆,满脸不可置信。
他躲在白术身后,死死揪住僧人的衣角,小心冒出半个头。
金光大道上,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正目光含笑,他身量不过常人高大,却如同挤满了这广袤地渊,震得虚空深处都轻颤不已,神圣庄严,肃穆慈悲。
“虚明。”金光大道上的僧人双手合十:“我已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