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万户侯正躬身站在下首,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在他面前,则坐着两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两人一胖一瘦,胖的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瘦的面颊无肉、下颌微尖,给人一种阴险的印象。
胖文士叫胡赞,瘦的叫李可度,二人正是雇佣万户侯追杀雷有邻的雇主,中书门下堂后官。
赵普官任大宋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独揽大宋之权,自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只负责在领会赵匡胤心意的同时,再将自己的意图掺杂其中,具体的事情都是由下面的人去操办。
大宋尚书省六部并无实权,许多工作都被其他部门分离。而中书门下设有吏、枢机、兵、户、刑礼五房,代行了许多职能。五房各置三名吏员,一人掌承受批凿圣语、定押敕草,一人掌点检书写熟状、呈押进入,一人掌对读、印押发放。这些人虽是没有官身的吏员,却因为执掌机要,直接参与国之大事,位卑却权重,故而被称为堂后官。
而这胡赞、李可度二人所处的位置,更是机要中的机要,乃是五房当中的吏房,涉及低下级官吏的升降、考核,故而多受追捧,油水颇丰。
因为职位特殊,这些堂后官都是宰相赵普的心腹,在赵普面前都是得上话的。赵普有许多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也是通过授意这些心腹去办理。
这胡赞和李可度本来只要低调行事闷声发大财,就根本与雷有邻不可能有交集。可是人一旦有了权力,内心就会膨胀,更别提这两人是吏员出身,却能掌控大宋许多低下级官员的命门,自然有些飘飘然。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二人之所以认识雷有邻,都是因为蔡州上蔡县的代理主簿刘伟。
这刘伟与他二人有私交,三人都是举人,同期参加科举,屡次不第,也就至此成了好友。三人见科举无望,也就绝了继续科考的念头,准备另谋生计了此残生。本来刘伟通过家里的关系,谋得上蔡县代理主簿一职,成为三人中最早出仕,也最有前途之人,令胡赞和李可度羡慕不已。
而刘伟也没有因为自己做了官,便与二人疏远,照样与二人称兄道弟、时常接济,三人感情更加由此更加深厚。
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谁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当朝权相赵普能够看上胡赞和李可度这两个落第举人,并引为心腹,将他们带入朝堂,成了门下中书的堂后官。
这同样是吏员出身,地方主簿怎么能和朝廷中枢机构的属吏相提并论,更何况还是宰相的心腹!
跟随赵普熬个几年,只要自己不出错,赵普不倒,到时候随便外放地方,当个九品县令,简直就
是菜一碟!更何况此时大宋正出于扩张时期,收复的领土成片成片,作为宰相心腹,外放担任个一州佐贰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双方角色互转,胡、李二人风头无两。刘伟也反过来对二人大献殷勤,二人有感于落魄时刘伟的真心相待,即便如今手握重权,也是待之如常。
而雷有邻,便是经由刘伟与二人介绍认识的。当然,彼时的雷有邻自然不可能用真名,而是化名田有邻与三人交往。
本来胡、李二人因为身份特殊,是排斥雷有邻这种陌生人进他们的圈子的。但一来有刘伟作保,雷有邻是他的结拜兄弟,也是落第举子,可靠的很,二来这雷有邻也确实有些文采,出手阔绰,性格又颇合二人胃口,便也就引为知己,谈论一些机密之事也从来不避讳雷有邻。
恰逢刘伟代理主簿期限已到,但其却遗失了代理官职的公文,也就是后世的委任状,这可是要受责罚的!即便你政绩再好,搞不好还会被免职之类的!不好听一点,没有了委任状,谁知道你是真官还是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