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岛,孤月山营地。
朱蕊坐在浴桶里,饱含灵力的药水抚慰着她青紫的皮肤,一缕缕魔气自毛孔中渗出,化为黑色的颗粒,沉入水底。
她曾服用过一株仙器中的仙草,不仅能祛除毒素,亦可以净化魔气。但她守口如瓶,从未和方无极提起过。
而他大概也顾虑着道魔间的差异,虽然屡有越界,可关键时刻还是把持住了自己,没有真正占有她。
直到前几天。
天煞魔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绛灵珠”,派人将她掳走,但是半路却被无极发现,打了起来。然而,这一招声东击西,真正的埋伏在后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又有人救了她。
一个修佛的魔,又或者是一个修魔的佛。
“身怀那样的东西,却和魔修纠缠不清,呵呵,有趣,有趣。”他说着她完全不懂的话,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滑稽的事。
朱蕊感到不安。
绛灵珠净化魔气提供灵气的能力,是她敢在魔洲和方无极周旋的底气。可有的时候,底牌和催命符之间,也只有一线之隔。
这一回,它就没能保护住她,反而因此惹起了方无极的忌惮,不顾她的反抗,彻底占有了她。
男人,男人……朱蕊确信自己爱着他,但如今她的爱里,又不可避免地混进了恨意。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占有了我,又怎么样?这能改变什么吗?只会让我恨你啊!她想起幼年的往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
她的外祖母是个炼气的修士,生下的孩子不曾开窍,却因在母体中受到灵气的滋润,出落得格外之好。外祖母要外出历练,便将女儿托付给了凡间的父母。
曾祖父母待孙女如珠如宝,养在深闺,等闲不见外客,到了婚配的年纪,便许给了一个人品与家世相当的公子。
假如没有意外,她也许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可一次春日踏青,正值盛年的国君见到了这个世上难有的美人。他当即决定得到她,除了一国之君,谁还配享有这样的绝色呢?
于是,未婚夫“意外”死去,她进入宫廷。
最初,她心存抵触,不肯相从。可国君怎么会在意一个美人愿不愿意呢?自然不顾一切强行占有了她。
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就认了命。
外祖母曾经来过,问她要不要走,她拒绝了。在她看来,已经做了国君的女人,便一辈子是他的了。
只是留下归留下,不能释怀,不久便郁郁而终,留下女儿挣扎求生。
童年十几年的日子,是朱蕊无法释怀的噩梦。
她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垂涎美貌而强占母亲的生父。假如不是他,也许她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会有父母疼爱的童年,而不是一年到头,风刀霜剑,几次经险。
现在,方无极做了她最恨的事。
朱蕊很想原谅他。她试图说服自己,他是爱我才会这么做的,他只是怕失去我,她只是太爱我了。
效果甚微。
内心深处,她的灵魂歇斯底里地拷问自己:他爱我就可以伤害我吗?天煞和玄真做了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火气发泄到我的身上?
“蕊儿,我不能失去你。”昨夜,他发泄完了怒气,像是服软像是解释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是这样“不能失去”吗?她嘲讽地想,又下意识地找了借口,他为了我,不惜和其他两个魔君动手,在他心里,我的分量并不轻。
理智和情感再度冲突。
朱蕊把脸埋在膝盖里,仿佛一头斗兽场里的困兽,痛苦地要爆炸了。
化仙丹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任人打扮。
曾经,这是一个流传在中洲的爱情传说——某个炼丹师为了让道侣突破,费尽心机炼出了能强行晋级的丹药,终于得偿所愿,继续恩爱。后来,魅姬利用了这个传说,包装了狂血丹,在中洲掀起了腥风血雨。
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岱域的人利用完,拍拍屁股走了。这回云潋和任无为却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默默散布了一个新的说法。
天煞和玄真为什么要抢夺朱蕊?当然不是因为美貌!堂堂魔君怎会如此肤浅?那是因为方无极深爱这个女修,看她迟迟不能进阶元婴,所以,给了她一颗极其珍贵的化、仙、丹。
两个魔君正是想要抢夺这颗珍贵的丹药,才对朱蕊出手的。
这个说法比男欢女爱更有说服力,很多魔修尤其是当日旁观的,多多少少都信了几分。
能一次提升一个境界的丹药,谁不想要?
一时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住了孤月山。
然而,此时此刻,远在陨星岛的方无极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
他主要烦恼的是两件事:其一,天煞和“绝刹”为什么出手;其二,魔帝令他主持万魔行猎,是否别有深意。
不得不说,方无极固然在恋爱上有点冲动,然而在正常情况下,依旧保持着身为魔君的理智与敏锐。他同样不认为他们是图朱蕊本身——男人最了解男人,只要有实力和权势,什么女人都会有。
他们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对付他。
这就牵扯到了第二个问题。
他怀疑魔帝知晓了陨星谷的秘密,才专门将此次行猎的地点定在了这里,并且指明要他主持。
假如真是如此,倒不方便现在就取出那个东西了。方无极想着,不由烦闷,偏偏这个时候,侍女说朱蕊把他送去的药膏都丢了出来。
几个月前,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哄她软和了态度,甚至同意和他出来。昨天不过是一时气愤,她居然就记恨至此。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推门而入,声音压抑着火气,“是不是把我逼疯了你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