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秘密回到了冲霄宗,开始调查白壁山计划的泄露一事。这个计划开始策划的时候,她身边的六个实习生已经离开,白露峰上能接触到的唯有称心一人。
但称心修为低微,平日里做的只是些整理文件、安排见面时间之类的琐事。机密的文件上有她的神识禁制,他根本打不开——除非他隐藏了修为,或是被人夺舍了。
她不欲打草惊蛇,先回了翠石峰,寻了个借口唤称心过来,叫任无为帮着看了一眼。
师父大人说:“经脉全损,夺舍这样的身体,除非他本来就不想活了。”
“有被人控制过的痕迹吗?”殷渺渺问。
“那要进入灵台,你自己看吧。”任无为摆手,“我不擅长这个。”
也是。殷渺渺点了点头,召称心进屋:“这些日子,白露峰上可安好?”
称心躬身一拜,答道:“一切都好。”
殷渺渺瞧着他,沉吟不语。
在鼎楼里活下来的人,察言观色几乎是本能,称心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想也不想便跪了下去,俯首叩头:“请主人恕罪。”
她反而笑了:“跪什么,起来坐。”
“称心不敢。”他鬓边有冷汗滴落,“请主人饶命。”
她凝视着他:“你做了什么要我饶命呢?”
“属下愚笨,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他竭力维持着镇定,为自己争取生路,“然主人心存疑虑,必是我行事有失,不敢狡辩,唯请主人饶我一命。”
殷渺渺道:“你果然聪明,有份文件遗失了。”
他的心一下子凉透,覆在后背的薄衫透出水渍,口中如含黄连:“……属下罪该万死。”
“未必是从白露峰溜出去的。”殷渺渺平静地说,“我也不想疑你,然而事关重大,不查难以交待,你过来。”
称心膝行几步到她跟前,短短几秒钟,他浑身湿透,犹如水里捞出来一样。
“不要紧张,让我看一看就好。”她柔软的手心覆盖到他的额头,“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你忍一忍。”
她的语气与平昔一样温和,称心悬在喉咙口的心脏略微落下,艰涩道:“是。”
神识探入了称心的意识海,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流水般淌过指间,没有任何关于偷走文件的内容,也没有蓄意遮蔽或损毁的片段,小宇宙稳定而明亮,毫无受创的痕迹。
但保险起见,她仍然跃过了时间线,深入到他记忆的最深处,寻觅他身世的源头。
他童年的记忆呈现在她面前。
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底层的炼气修士,为了凑够灵石买丹药进阶,毫不犹豫地将他卖入了鼎楼;楼子里的调-教突破下限,全然不顾人的尊严;同伴们又为了出头使出百般手段,完胜所有的宫斗剧……
她平静地掠过,回到了他来白露峰后的情形。
交谈过的人,接触过的修士,说过的话……都很正常,没有异样。
神识消散了,头颅鼓胀,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颠倒旋转着。称心伏在地上,恶心又头疼,冷汗一层又一层黏在身上,仿佛一条干涸的鱼。
殷渺渺扶他坐下,递了一盏热茶过去:“缓缓。”
称心知道逃过一劫,心头微松,颤抖着接过来喝了:“多谢主人。”
“歇一歇,我还有事要你做。”她道。
这下称心彻底松了口气,道了声“是”,微微的凉风吹来,汗水蒸发,身体不断颤抖。他赶紧饮茶平复,热腾腾的茶水入胃,暖意上涌,驱走了寒气。
晕眩的感觉慢慢消退了。
殷渺渺道:“你替我做件事。”
他定定神:“但请主人吩咐。”
“你去其他几个凌虚阁前辈那里,问他们要实习生的报告。”殷渺渺思索着,缓缓道,“然后打听打听,把每个实习生的背景、为人、门派里的关系告诉我。”
她没提文件的事,称心也没问,知道得越少,他就越安全:“我明白了。”
“你知道该怎么说吧?”她意味深长地问。
称心会意:“这是主人闭关前吩咐的,我一时忙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殷渺渺笑了,拿了块防身的玉佩交给他:“压压惊。”
“主人不必如此,属下知晓您的难处。”称心摇一摇头,唇角带笑,“您肯亲自求证,就是对我莫大的信任了。”
这样会说话的人儿,如何叫人不喜欢。殷渺渺强塞给他:“收着吧,别叫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