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军逐渐接近蓟镇边墙,这里再次成为双方对抗的前沿,各部明军逐渐向蓟州城聚集。安庆营也于二月二十三日到达蓟州,就扎营在城南一里外。
庞雨休整一天后就进入蓟州参与军议,因为这里的功能更偏重军事,所以城防十分强大,庞雨经过瓮城时看到了南方少见的箭楼。
城内到处都是军队,几乎看不到走动的百姓,到了孙传庭驻节的官衙内,却得知军议被推迟一个时辰,原因是等候辽镇新赶来的将官。
庞雨知道是祖大寿要来,这位辽镇实际上的管事人,兵部的部咨原本说得很明白,辽镇要从东侧攻击,但辽镇没有理会,直接赶到了蓟州。现在援督、总监、宣大总督、辽镇各部陆续到达,大明几乎所有北方精锐都已经集结于此。
等了没一会,就有人召庞雨去见兵部差官,说是兵部的职方司郎中沈迅找他说话。
庞雨跟着去了后堂,见到了这位兵部的红人,立刻跟沈迅见礼。
“见过沈大人。”
沈迅脸上挤出一点微笑,略微有点生硬。
庞雨也不惊讶,他昨天刚到就听到了其他营头的传闻,孙传庭和沈迅爆发激烈争吵,沈迅带来兵部的部咨,按照皇帝的意思,要大打两场解救所有百姓,并再斩三千东虏首级。这个消息已经在蓟州的勤王军中流传,
皇帝和前线军队之间,就是由兵部当桥梁,皇帝的计划下达下来,杨嗣昌需要根据前线情况进行平衡,与前线主官的沟通非常重要,以便在符合实际的情况下尽量向皇帝交差。
如果皇帝的期望与实际差距太大,兵部无法平衡的时候,前线总督和兵部的矛盾就会非常激烈,不是沈迅一个郎中可以控制的。从孙传庭的角度看来,他刚带军队创下了永定河大捷,跟着杨嗣昌就要他夺回所有百姓,还要再斩三千首级,除非这里所有将官齐心协力,冒着全军覆灭的风险与清军硬碰硬打一仗,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这已经完全脱离实际。
孙传庭的脾气本就不算好,之前跟杨嗣昌书信往来也争吵激烈,只不过那是写奏本给杨嗣昌,语气还可以润色,这沈迅一个郎中跑来前线指手画脚,即便代表兵部,孙传庭也不会对他客气,他与兵部的关系刚刚融洽几天,立刻又开始紧张起来。
沈迅脸色不太好,他收起挤出的微笑后,尽量用平和的口气道,“庞将军从南直隶来,原与边军不同,此次又两立战功,之前岳托斩将奇功一事,因是东事以来第一功,事涉朝廷威严,沈某特来核查详情,另外也想跟庞将军请教,若是各路勤王兵马齐聚,向盘踞畿东之建奴全力一击,是否能再得永定河一般大捷?”
庞雨观察了一下沈迅,他现在已经与京师的暗哨司恢复联络,有了京师的消息来源,全然不像桐城民乱时那样两眼一抹黑,京师几个比较重要的势力各自的倾向都有所了解,杨嗣昌是掌管兵部的阁老,他对作战的态度也有了解,尤其是宫中打探的消息说,杨嗣昌多次提及应当寻机剿灭西营。
张麻子的消息说,这位沈迅是杨嗣昌的心腹,虽然职务不高,但算半个兵部尚书,能和沈迅说上话,就能跟杨嗣昌建立联系。
各部最终的集合地改在蓟州,但目前的态势看来,并未截断清军出边线路,更像是之前的并行北上。
“回沈大人话,东虏盘踞丰润附近,据此前俘获鞑子供述分析,八旗左右翼战兵约一万五千至两万之间,其中亮甲鞑子一千至两千,八旗蒙古、汉军、包衣约两万,尚有天佑军、天助军、奈曼、敖汉、收管察哈尔、科尔沁等外藩蒙古各部,总计五万六万之间,其可用骑军不下三万,步卒尚有两万,沈大人掌管兵部,当知入边东虏数量大约如此。”
沈迅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清军虽然是劳师远征,但在实际兵力上,却仍然占据优势,大明朝廷抽调九边精锐,却还不如这入边的一半清军,即便只看数量也是如此。
庞雨又缓缓道,“辽镇的人马小人不知道,但孙都堂麾下勤王军各部转战千里,死伤病折损下来,拼凑三四千可用之兵都未必能够,便再加上宣大陈都堂督标三个营,最多也就是五千可用。之前永定河大捷,只打其一部,因鞑子行进中易受攻击,队列又为江河隔断不能呼应,眼下他们盘踞玉田、丰润早已有备,我们迎头去打,便是硬碰硬的交战,五千对上数万东虏,定然是打不过的。”
沈迅皱眉想了片刻道,“若是总监及辽镇同去呢?”
“那便是二十将官拼凑万余人马,去与三万带马建奴交战,沈大人是兵部的,这般拼凑出来,不要说战阵交锋,自家便乱了。”
“那庞将军以为该当如何交战?”
“在遵化、三屯营各处布下骑兵,待确定东虏苗头去向,再寻机袭扰,以解救下一些百姓来。这只是下官提议,兵部和孙都堂但有调遣,下官必定遵从,只是下官所部连番交战,人马器械损耗严重,只余三四百人可用,且人困马乏,实不堪重用,还请沈大人明鉴。”
战绩最好的安庆营都是这个态度,沈迅明显有点失望,他略微等待片刻后道,“查近日塘报,安庆奇兵营在谷城以南沔阳港仍驻扎一部,想来庞将军仍有留意湖广动向,不知对西营动向作何看法?”
庞雨抬头看向沈迅,语气肯定的道,“数月之内,西营必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