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边没有树木,不便拉设绊马索,杨石三和满达儿各自带着一个新兵,在路面上摆放用绳索串好的铁蒺藜,每串是九个,片刻就摆放了十多串。
官道上的光点摇晃着近了,杨石三几人回到路面下,和秦九泽等六人手执步弓,安静的隐伏在黑暗中。
杨光第没有用鲁密铳,因为火绳会在夜里暴露位置,火光逐渐接近,队列里面五个人,似乎第四个有背旗,但与前方骑手距离拉得特别长。
杨光第紧紧的握着飞斧,对方距离拉得太远,自己的埋伏圈没有那么长,很容易漏掉人。
已经能看清火光中清军的面孔,看衣着都是绵甲,头上是带毛的帽子,帽子两侧还有毛茸茸的护耳,此时没办法更改命令,只能祈祷那背旗塘马进入伏击圈。
那背旗塘马不紧不慢,还跟旁边一个人说着话,当先一个清军即将到达铁蒺藜处。
马匹一声长嘶,当下那清军的坐骑原地跳动起来,其余坐骑受到惊吓,队列立刻停下,那背旗鞑子刚好在伏击圈外。
陈斌的声音响起,周围埋伏的游骑兵纷纷放箭,官道上马匹嘶鸣,当下一名清军连中两箭,灯笼和火把跌落在地上,光线顿时黯淡下去。
还不等他们调头,混乱中明军发射了第二轮弓箭,地上的一个灯笼罩此时被点燃,光线顿时又明亮起来,清军惊慌中拉转马匹,几个游骑兵冲上路面,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挥舞刀棍和长矛朝着清军扑去,对着马背上无法移动的清军猛烈攻击。
官道上一片混乱中,有骑手从马背落下,也有马匹嘶鸣着倒地,游骑兵挥舞兵器拼命打杀。
杨光第追上官道,昏暗的火光中只见背旗一晃,那鞑子已经扭转马头,杨光第加速两步,手中飞斧呼的飞向那鞑子背影,马蹄声响中,那鞑子仍往北逃去。
黑暗中两侧弓弦又响了几声,惨叫中另一个马背上的身影摔下来。
只听有人喊道,“鞑子伤了跑不远,我去追!”
接着一个人影翻上一匹空马,地上马匹惨嘶声中,杨光第没有听清口音,连忙叫住仍在挥舞大棒的杨仕忠几人。
两个伍长开始点人,秦九泽径自过来道,“追去的是杨石三。”
杨光第犹豫一下,让小队先清理路面,以免其他路过清军发现,并把还能说话的一个清军拖到远离官道的地方审问。
北方的蹄声渐远,这里剩下的三匹马非死即伤,杨光第没办法追过,现在游骑兵需要尽快撤离。
由于方才跑丢了一个清军,游骑兵位置可能暴露,要快速脱离防止被清军追上。
现在杨石三脱离队伍,如果被清军抓获,他们的隐藏位置也不再安全。
陈斌过来听了,没有责怪跑脱了塘马,只是简短的道,“清完路撤退。”
杨光第看出陈斌有些失望,当下不敢多说,跟着其他人一起,把路面上的尸体拖开。
匆匆清理了路面后,其余人便开始撤离,杨光第仍站在官道上看着北方。
满达儿凑过来对杨光第道,“杨石三得了马,定然是就此跑回宣大,不用等了。”
杨光第平静的道,“要是他抓到鞑子,一个人不好押送,你们先撤退,我再等一下。”
秦九泽也没有走,陪着杨光第站了片刻,路面上一个火把没有彻底踩熄,仍有微弱的灰烬忽明忽暗。
直到黑暗中响起了猫叫声,是陈斌在催促了,满达儿低声道,“杨石三就是个奸猾货色,这黑咕隆咚的,他绝不会冒着大险去抓人,必是跑了……”
杨光第突然一举手,北面又传来马蹄声,秦九泽立刻走到路沿
满达儿也取出了弓,那马蹄声近了,黑乎乎的影子,是一匹单马。
杨光第提前喊道,“杨石三!”
“抓到了。”黑暗中传来杨石三的声音。
杨光第松一口气,看着黑影靠近,马背上还放着一个人,杨石三落地后,揪住马背上那人一把拉下马背,轰的一声摔在地上。
杨石三在黑暗中道,“鞑子塘马。”
满达儿呆呆的看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到动静的陈斌大步走回,杨光第连忙捡起地上那支火把吹了一口,火光亮起后凑到那鞑子跟前,陈斌低头看了看,那面背旗都还在,马上转头对秦九泽道,“带远点就审,有重要消息咱们要尽快报庞大人。”
……
“以目前的形势,河心开冻鞑子会想什么办法?”
王庄西村口,庞雨站在一个当障碍的车架上,用远镜朝南方仔细观察。
昨天晚上最近的这个鞑子营地是下的明营,就在庞雨的眼皮底下打造盾车,今天晚上镜头中黑乎乎的一团,南边更远的地方则灯火通明。
庞雨倒不惊奇,鞑子也怕夜袭,同时也会阻断与武清的联系,王庄周围这一片旷野,不知埋伏有多少伏路军。
涂典吏和庄朝正就在车架下,各自用远镜查看。
涂典吏毫不犹豫道,“用骑兵在王庄外围戒备,防止我们出击。放弃车架,把物资直接放在牲口背上驼着,走野地绕过王庄,这样能带走人口、牲口和物资。鞑子会先保马,然后是牛,再下来是人,然后是骡子和驴。”
庄朝正插话道,“没有车架的话,光靠牲口驮着走不远。”
“不值钱的不要了,只带贵重物资,米豆可以跟旗内分一些。”涂典吏停顿一下又道,“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用各种东西铺设在冰面上,延缓融冰的时间,车架过不去就要让人和牲口过去。王庄缴获的物品里面,很多牲口和车架上驼着芦苇,百姓交代是过三角淀的时候砍的,带着搭建窝棚,还可以烧火取暖,各路鞑子刚过三角淀不远,应该都有这东西,可以用芦苇铺在冰面,再在附近拆卸门板铺在芦苇上,如此可以延缓一两天……得看这天气热不热。”
庞雨跳下车架,沉吟片刻道,“不管几日,明日都甚为要紧,只要河面开冻,后面的鞑子就会乱了阵脚,多派两路塘马突围去武清,请孙都堂务必派出人马牵制北岸,否则鞑子会汇集兵力围困王庄,请孙都堂另派骑兵袭扰南岸,降低鞑子行军速度,一定要拖住不让他们过河,明日出动的骑兵越早越好,骑兵越多越好。”
……
注1:二月初九清军烧毁河西务木桥,孙传庭当日到达后无法渡河,花了一天时间修桥,初十才过河,由此可以推断二月初九北运河已经开冻,相同区域的永定河应该同时开冻。